面包与蒲公英(7)

“几年前我们已经转变思路了。我想，我们离真正的意识已经近在咫尺了。”
“你们放弃了原先的建模吗？”我一下子有了兴趣。
“听我说，凯瑟琳。”莫莉露出微笑，“1839年达盖尔发明世界上第一台相机之前，画师们想要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人像，只能通过不断磨练自己的技巧画好每个精微的细节。
“但是当照相机横空出世，一切都改变了。我们一直在梦想创造出真正的意识，但是我们忘了意识本身便是造物主给我们的天然的礼物。我们是拥有照相机但浑然不知的愚蠢画家们。”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创造了有足够高分辨率扫描大脑的技术？”
“可以这么说。你在课本上学过脑脊液显像的例子吗？”
我立刻明白了她想说什么。“你们要在大脑里做近距离扫描，对吗？”
“没错。‘深蓝’已经开发了一套成熟的深度脑扫描技术。通过精准的麻醉，我们能让人进入脑电活动极为微弱的“假死亡”——然后对脑脊液进行144轮的循环更换，为期三天，让里面的放射性纳米机器人一点一点地扫描大脑。这很好理解，就像一个画家每次只能画一只兔子的一部分，于是他就希望这只兔子尽可能保持不动。”

听起来是非常先进的科学技术，我在兴奋之余却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这听起来会对人体造成一些损伤。”
“这是不可避免的科学牺牲。去年的第一例志愿者是一个胰腺癌晚期的教授。他在扫描苏醒过后的10个月就去世了。不过我们的神经专家认为，深度脑扫描对他大脑造成的辐射性变异只是轻微地加速了死神的脚步。毕竟，他本来就已经没有几年可活。
“但扫描的结果是让人雀跃的：我们获得了大量原始的脑电数据，这将对大脑建模方向的人工智能领域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莫莉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她的眼里又泛起那种昔日向往的光芒，“未来，也许我们将再也不受到躯体的限制，拥有在硅芯片上自由驰骋的灵魂。身体变得不再重要，思想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我又想起莫莉在毕业典礼上的那番讲话。一种朦胧的不详预感笼罩着我，让我觉得浑身发冷。“但是身体是你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感觉剥夺实验’的可怕结果说明我们离不开外部的刺激，莫莉。我觉得你有些‘犬儒主义’倾向，我是说，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