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蝴蝶(6)

但不知为何，在梦里，我却想做一个不正确的选择。
也许是看不惯我在梦里的选择，闹钟无情地把我叫醒了。今天脑机没有像以往那样，按照深睡眠→浅睡眠→苏醒的程序将我唤醒，反而是这个平时用不上的闹钟把我吵醒。被人打搅美梦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好，但看在它卖力叫我起床的份上，我还是原谅了它扰人清梦的行为。
我得抓紧时间了，主管给的假只有半天。在那份工作里，我只是个不起眼的螺丝钉，高强的算力和出色的创意是完全用不上的，要做的只是完成那些无趣的既定流程。往往是这样的工作，请假却比登天还难。
初恋的笑容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只得在内心默念，“你快回海马体里，别出来了”。默念几遍也没有奏效，我只能赶紧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不知道初恋连续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我只希望一会和爸爸摊牌的时候她别从海马体里中出来捣乱。
六、
“爸，我来了。”
“来了？先把那菜地浇了。”爸爸头也没回，依然埋头在摆弄自己的菜地。
不同于在“永生”中外貌几乎没变的妈妈，这几年爸爸明显变老了。腰背弓了起来，一头花白的头发似乎也预示着他的衰老。和我明显不同的是，他后脑勺并没有一个可以接外部设备的接口。他可能是为数不多，仍不使用脑机的人了。

“爸，有件事我要问你。你说你爱妈妈。那你为什么不装脑机，为什么不去看她？”我老老实实地挑起了那桶水，但是决定开门见山直说了。
爸爸缓缓转过身，他是真的老了，这个简单的动作好像就要耗费他全身的力气。
“你去看过你妈吗？”他用一个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看过，我经常去，我给她讲身边发生的事，她还跟我……”
“我说的不是在‘永生’里。”他粗暴地打断了我。
我愣住了，我确实很久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妈妈”了。
“假如你见过她现在的样子，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爸爸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去不再望向我，接着摆弄他的菜地了。
我有点哑口无言。我知道妈妈现在的样子的，仅剩的脑子泡在浑浊的营养液中，周围还乱七八糟缠绕着各种颜色的电线。不过当时工程师说，这只是初代产品，以后迭代升级之后，观感会很好，“而且重要的不是在虚拟世界的交流吗？”
我环视周围，庞大的厂间里密密麻麻装满了巨大的培养桶，桶内的人类大脑在白色的灯光照射下显得那么脆弱无助。它们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培养液中，一动不动，任由一条条电线伸向深处。它们就好像流水线上的一个个机器，默默地待在应该在的位置等待着启动。只是这次操纵流水线的不再是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