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选择(9)

被我打断了话，林浩洋并无怒意，他将文件放在桌上，整了整袖口上的褶皱：“温医生，你觉得，周新国这个病人，是否比其他身患肝癌的病人，走的更加安详？确切说，他所受的痛苦更少？”
我不可置否，晚期肝癌的病人极度痛苦，病人躁狂，瞻望，体内高浓度的胆红素使他们全身如万只蚂蚁在啃噬，即使把皮肤抓得破溃流脓也无法缓解半分，相比起他人的痛不欲生，周新国除了吐血，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躺着，甚至还有力气和我聊天。
“一切的初衷，也是治疗。”林医生的话语将我的思绪拉回，“在肿瘤治疗的发展中，手术，化疗，放疗等手段，治愈了很多人，然而无法避免的是，疾病一旦在晚期被发现，治愈的几率便急转直下，哪怕顶级的富豪，在癌症面前也不堪一击。后来治疗方案又出现了靶向治疗，放射性粒子置入等。虽然延长了患者的寿命，但很难逆转最终的结局。”
我暗自点头，一个选择肿瘤方向的同学，曾一度陷入悲观的情绪，原因是，病房的病人，定期来医院做放化疗，治着治着，一年后一半左右的病人不再来了，因为他们走向了生命最终的归宿。
“直到一个医生，假设出一种新的治疗方法。

起因是他自己罹患了胰腺癌，很不幸，是晚期。
那个医生在接受化疗前，完善了一个叫PET-CT的检查。不同于普通的磁共振和CT，PET是根据糖代谢来明确肿瘤有无全身转移。检查过程中，病人口服带有正电子元素附着的葡萄糖溶液，葡萄糖分子扩散至全身，由于肿瘤的代谢比较高，会聚集消耗更多的葡萄糖，聚集的正电子和体内原本就有负电子湮灭产生了射线，在机器上显像，就能明确肿瘤的病灶有无转移。
在具体了解了原理后，医生突然兴奋不已。
他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将比正电子能量更高的反物质附着于靶向药物上，通过药物分布至全身的肿瘤，和肿瘤组织进行湮灭，那肿瘤除了受到药物的控制，还会接受外源反物质和体内正物质湮灭所产生的射线打击，联合清除肿瘤。
新方案的尝试何其艰难，单从反物质的捕获和约束就需要极大的科学突破。于是医生联系了远在大洋彼岸物理研究所的同学，私下恳求他提供质量极小的反氮原子，不惜任何代价。
这个请求如同石沉大海，在未来两年中悄无音讯，医生意识到，自己当初求生欲促成的荒谬想法，在老同学看来，可能是一场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