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选择(7)

女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哪个年纪的都不例外。
只见新实习生笑，不见我这个旧跟班独坐冷板凳。
现在管病人的事基本落在我头上了，若非大事，绝不能打扰镜哥认真带教。于是蹦跶了一个白天的镜哥，在值夜班的时候倒头就睡，猪崽一样没心没肺地打着鼾。有人享受夜班安宁，就要有人负重前行，那个深夜搬砖的人，正是在下。
我的夜班送走了周新国老爷子。陪护的家属告知我们时，血压已经测不出来了，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是安详的，他终于回家了。
我想起了那天老爷子满是笑意的眼，他家乡的那颗大榕树，在我心里悄悄扎了根。
“温医生，我们还得停留一会。”病人的儿子说道。
这个和我预想的流程不太一样。一般病人走了，家属都急着叫车抬走遗体回家，而他们好像在等待什么。
“温医生，我们又见面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
对上一双温和的眼，刚刚浆洗过的白大褂里，穿着一件格子衬衫，连袖口和领子最上面的扣子都扣得很规整。当医生有洁癖的不少，可那么整洁的男医生还真不多，我脑子里立马浮现了一个名字，林浩洋。
他冲我笑了笑，我不失礼貌地一声招呼，以为是值夜班的同事偶遇到了。

却见他径直走到周新国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有一张纸，和一个简易器械包。
他将自己的钢笔递给周新国儿子，待对方签完字后，便带上手套，打开器械包，熟练地划开周新国腹部的皮肤，取出一个极细微的东西，像是个半透明的晶体，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将它放入一个避光密封袋。
林浩洋将那张纸和密封袋黏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再次放回了文件袋。
他摘下手套，朝病人的儿子略略点头，对方会意，便推着父亲的平车，缓慢向电梯走去。
“温医生，我带我爸回去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平车载着周老爷子的遗体缓缓离开，车底的轮子吱吱嘎嘎地响着，在地面磨出了两道浅浅的痕迹。
当我回过神，看向身后的林医生，却见他低垂着眼，双手合十，直到平车进入电梯，他朝着离开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么虔诚，那么庄重，像是在心里，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
第二天，我向镜哥汇报了周新国离开的消息，却见她镜片后透过来两道迷茫的光：“周新国是谁？”
我气不打一出来，看来这姐们有了新欢小陆明后就从此主治不查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