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机器(8)

“我构建起无数的世界，在这里。往更深处，无数世界的无数世界，都在这里。无限叠加的虚构，直到前所未有的真实。然后，是我的作品，我的文学。”他回答。
突然，我感到一股恶心，强烈的呕吐感涌动而来，透明的酸液踹开喉咙的阀门，不适感叩击着舌根，下巴一阵僵硬。
“你这是对文学的亵渎！”
他笑了，我能感受到，冰箱电机所发出的那一阵不稳定声音能够理解为不屑的笑。
“小说无法超越死亡，对死亡的一切感受都只能以死亡的假想来构造，而我，可以真正的死亡却不死，就像这样。”
冰箱瞬间关机，两秒后，电力重新恢复，蓝色与红色的灯光亮起。
他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这就是真正的死亡。”
我的眼神在此时充满了绝望。我深刻地知晓，眼前这个人，已经超越了小说，超越了文学，成为了人类之外的某种异常事物。
随后，我听到打印机响起的声音。
“去看看吧，那里是死亡。”
我朝打印机走去，机器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白纸，就好像刚出产的婴儿。
我捡起白纸，看向上面的墨字。

我近乎陷入晕厥。
真正的意识或者思想，一旦被语言等符号表达于外，必定会受到现实的限制，因此，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就无法真正等同于意思本身。
这是必然。
而他，已然打破了这个必然，语言与思想的界限被打破，正如他所言，在他脑海里的无限虚构的叠加，构建起一种新的符号系统。
现在我能够明白，他为何问我那个问题：神，请问您下一个世界...
他是神。
冰箱里的大脑，是神！
我将那张白纸揉成一团，朝着冰箱走去。
（五）
一个小时以后。
我的讲述来到了结尾。
律师撑着笔杆，杵在笔记本上，我看他一字未动，本子上依旧一片空白。
在我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他也恰好合上了本子。
“嗯...怎么说呢，这是个很...那种的故事。”
“不是故事，是事实。”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怪异。
“你确定是事实吗？准确地讲，你能肯定，这就是你亲身经历过的真正事情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