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机器(6)

“换我问你吧？”
“欸？这个...”我看了看文件上那一列表的问题。
“你很在乎吗？”
“倒不是特别在乎。”
“他们会问怎样的问题，我都晓得。我可是作家，最擅长编织让读者满意的故事。等下该怎么交差，包在我身上。”
“嗯嗯，那真的是再感谢不过了。”
正巧，我也很想与石虚老师聊聊工作之外的事情。
“嗯...我想想，第一个问题。”
冰箱上的灯光变成蓝、绿。
“你为什么会对于像我这样的存在而感到松了一口气呢？”他问。
“嗯...感觉吧...就很合理...就好像列车必然会停在终点站。老师的形态必然是冰箱。”
“哈哈，很有意思啊，你这家伙。”
“老师，请问您是什么时候选择成为冰箱的呢？”我问道。
“一年前。”
“为什么？”
“为了更好的作品。”
“可您以前的作品也很好啊。”
“这就是我的贪婪。”
“贪婪？”
“我是作家，想象力与感受力是我战斗的武器，更是我存在的前提。二者就像是两条不断向左右延伸的轨道，轨道不断延伸，没有极限，也不能有极限，直到最终，突破我的肉体。”

“一年前，我到达了极限，无论是想象力还是感受力，更在于我的身体。病痛、困乏、无聊、拘束。长年伏案写作，即便是再有规律的生活，食用再健康不过的食物，甚至每个星期都有的有氧训练，但随着年龄不断增长，身体还是会出毛病，拿笔的手会越来越无力，从钢笔换成铅笔，到后来，竟然连墨的痕迹都抛弃，直接采用语音输入的方法。”
作为上班族，对身体的日益衰败深有体会。
“终于，在那极限到来的一天，我选择成为了冰箱，更确切地说，是把我的大脑取出，放进冰箱里。”
“大脑在冰箱里？”
“没错。”
冰箱上的灯变成绿、绿。双开门打开，里面赫然摆着一颗粉红色的，还在微微跳动的鲜活大脑。
“这是您？”
“是的，真正的我。”
我看着大脑，就好像看着一团瘫软在狭小的冰冷里并死命咬住时间尾巴的不和谐灵魂。
冰箱的本质，府邸的幽灵。
我感到一丝绝望。
原本，我以为石虚老师会是一种更超越性的，并且具有诗意的存在。
所以，我期盼着他本来就应该只是一个冰箱，而不是一团寄生于科技力量下的孱弱肉球，利用各种刺激模拟自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