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 火息(5)

他从睡梦中惊醒，高喊着不成句的怪叫，第一反应便是冲到昏黄的屋子里检查那些灯台和烛火。一盏盏的光从棉芯上窜了亮，然后没一会又一盏盏地灭掉。
那一年，张文毅没能赶上见亡母最后一面，匆匆而来的他跪在母亲的灵堂前一天一夜，然而还是因为一条急迫的关于守夜的召回通讯火速攀上了火车，作为守夜人，他甚至是在燃烧自己，以自己为燃料，最后的灰烬还要留有点点星火再次烧起一片恢弘的希望。
这一次召回后，他又住进了医院，而这一次的病因不是胃病，而是烧伤，这个守夜人被自己所热爱的事物深深地伤害到，但这反而让他热爱得更加强烈。
研究站意外失火，所有的日夜心血被守夜人们所信仰的烈火吃得一干二净，这时张文毅二话不说就想冲进去，三个壮汉抱着他拦着他，都挡不住，沙土地上徒劳地添了几道拖拉痕迹。
研究站站长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你别去，你根本不知道进去意味着什么！”
“你们他妈别拦我，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们才什么都他妈不知道！但凡胸口里憋着一口气，我都得把剩下的孩子们救出来。就算死！我也要和那些资料死在一起。”

什么孩子。站长愣了一秒，就这一秒的空档，张文毅扛起一桶水浇在身上，窜进了火蛇的血口之中，挣脱的过程中抓伤了两个同事的胳膊，房脊坍塌的闷响从灼热里溢出来。
听到张文毅重伤的消息，又回想到几日前他母亲气恼的张父破口大骂其“不孝子”，“大逆不道”，以是和儿子断了父子关系，大笔一挥将其逐名出家谱，双方谁也不后悔，两个不善言辞的人把所有的话都梗在心头，于是垒成了一座巨大的障壁，这一气，家里剩下的这位老人也倒下了。
“谁啊。”病床上的张父，背着脸不去瞧身后的来人。
“是贵柱。”张文毅吐出自己的小名，内心忐忑无比，反复摸着两处断指。
“哪个龟孙告诉你让你来的。”
张文毅没敢吭声，在父亲面前，无论自己多大，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你忙，我让你那几个兄弟别打扰你，结果各个都不听老子的话。”
“可是......爹，我想你了。爹。”
细数起来，这是张文毅第三次为自己有关的事情而流泪。第一次是听到自己妻子生产顺利、母女平安的喜报时，他一边哭一边冲出临时会议的房间跑到冰天雪地里，卧在雪堆里撕心裂肺地哭嚎着，抱着电线杆子结果由于鼻涕被冻在了上面。而后被四个同事抬回了火盆旁边，得了整整一个月才痊愈的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