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 火息(3)

掌灯人是谁？张文毅也不知道，他知道的是，每当自己烦闷或者迷惘的时候，这个宛如神灵般的巨像便会端然出现在他面前，有时候面容和善，有时候又勃然变色斥责文毅。
“啊，我讨厌做选择。”
“你愿意为此而付出代价吗？”掌灯人朗声问讯，身形扭扭涨涨顿时挣得高大起来，如同一尊面显愤怒相的大佛忿化身，黑暗卷了上来。
守夜人道：“什么代价？”
“你愿意为此而付出代价吗？”
“你愿意为此而付出代价吗？”
“你愿意为此而付出代价吗？”
“你愿意为此而付出代价吗？”掌灯人只问不答。他眦目竖眉立发，苛历地质问着守夜人，这声音异常地有力，宛如浑厚的洪钟荡彻，雷霆万钧炸裂在耳畔，好似手中劲攥着霹雳拷打着守夜人，紧凑而昏沉的鼓声从天际贴伏着地面扑来。
去年腊月，他在荒山野岭里仿佛野人般待了五十多天，为了寻找一个老灯台的碎片，待到再次钻出来感受人间烟火气息的时候，张文毅才发现自己连个人样都没有了，头发和草梗断枝纠缠在一起，怪味都腌透了全身上下。

“董叔，借您的车儿一用！”顾不上打扮，张文毅想第一时间内把这来之不易的宝贝送到镇子上的研究站点，然而村子离小镇还有十三四公里，于是他拎上一片薄腌肉硬着头皮敲响了村里唯一有自行车的董大爷的家门。
董大爷看看张文毅，又看看他手中那从牙缝里扣下来的肉条，眉头一皱，没有收东西，反而塞了三个大馍馍给灰头土脸的文毅，厚手掌响当当地一拍车椅座，“你们知识人，俺信得过，尽管去用，好娃娃别饿着。”
突然抬眼，董大爷瞅见张文毅的左手血淋淋的，少了两根手指头，用破布料潦草地包扎住，殷红还没有凝固，腥味直逼胃头。两人目光冲上，文毅逃开了对视，下意识用左手擦了一下腹部的衣襟，什么也没有说。
包括董叔在内的村民，其实大家都搞不明白张文毅在忙活什么，只晓得这青年着了魔，不知疲倦地和灯台与火烛打着交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一辈子就被拴死在这上面了，太可惜了。村民们这么叹惋道。
可是总得有人来干，总得有人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