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菩提(7)

吴亮来了精神了。他边和小英子瞎聊，边通过后视镜瞄一眼那男人的表情。那人被气得够呛，狼狈不堪的，眼里冒火。车上上的人多了，吴亮警惕了精神，认真地开他的车。那天的车他开得很慢，不光是小英子感觉里慢，路过那个街角，小英子不自觉地又往橱窗里张望了几眼。就是他们相遇的那个街角。街角那家橱窗里陈设着形形色色的菩提。到了学校，小英子下了车，一转眼就跑进校园，跑远，不见了。那个男人也下了车，和门岗打了招呼，也走进去，走远了不见了。
1路车继续往前开，一直开到终点站。小英子在车上认出他，小英子认出的是前阵子刚认识的那个小司机，不是从前那个吴亮。吴亮想着这几年的前因后果，真叫造化弄人。
小英子毕业了，到外地上大学去了。
吴亮病了。父亲知道了，过来陪着他，他觉得这些年对不住这孩子。他本是好孩子，只是走了一个儿子，白耽误了这一个儿子。父亲真的老了。吴亮看着在病床前操劳的父亲，心里堵得慌。躺在病床上，吴亮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是小英子。
吴亮搬回家住了。吴昊该上学了。他又和弟弟住一间房了。
小英子回学校看望老师，只见到了老师的前妻。老师调到乡下去了，因为作风问题。老师离婚了，后来娶了他的一个学生。“这种人离了也好。”前妻的声音很小，不像从前老大吼大叫，“他走了，我倒自在了。这些年净为他活了，以后多为自个儿打算打算。”

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小英子遇见了同班的小胖子囡囡。囡囡上高中的时候就和男友成双入对，每天上学放学总坐男友的自行车后面，一脸地幸福。这会儿囡囡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压马路呢。他男友升级为他孩子的爸了。囡囡发了福，眉眼里全是知足的幸福。小英子真为他俩高兴。想当初，两家家长看着他俩好得形影不离，心里美滋滋地盼着他们早点毕业好成家。囡囡的婆婆当年就经常往儿子书包里塞两份早餐，嘱咐他骑车当心。他俩的事儿，连学校门岗也常常挂在嘴上说道，着实看着他俩的背影，谁心里也美美的。瞧着眼前的囡囡，再想想老师和老师的前妻，小英子感到情感的世界简单也不简单。
吴亮处了个对象。这对象名叫玉林。对他很是体贴，常帮他到学校接吴昊放学，有空就到单位给他送她亲手做的点心。然而不管父亲怎样着急上火，吴亮就是不把对象往家里领。父亲知道吴亮的脾气，也不好多催促，弄不好又是鸡飞蛋打。这小子自打毕业后也不知相了多少亲，愣是一个也没入了他的眼。父亲简直不知吴亮心里在想什么，天天见他天不亮就走天黑才回，在人前半点不露痕迹，有说有笑的，一到家就哑了。
吴亮的工作干得不坏。他先是开车，后来遇上改革大热潮，他又捣鼓起来修车、卖车，当然卖的是二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