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菩提(8)

父亲有些急了。他盼着吴亮早些结婚生子，工作也这些年了，有房有车的，条件不是不好。吴亮看着倒是一点不急。父亲的烟几乎不离手。
父亲到底还是病了。烟酒吃得太多。躺在病床上，父亲问吴亮：“吴明的事情你打算记多久？他的死又不怪你。”提到吴明，父亲的声音低哑来。“……”吴亮无奈地苦笑，“你要我结婚我就结婚。”
吴亮把玉林领回家。刚进家，玉林就忙活开了。吃过饭，她跟着吴昊进了他们的小屋。她和小家伙本来就熟，俩人说说闹闹的，挺正常的。小屋里光线本来不太好，靠窗的桌子就显眼了些。玩了一会儿，吴昊趴在桌子上，扭头看了看她，说：“姐姐，你比她漂亮。”玉林听吴昊如此说，很是好奇，一边问“我看看谁呀？”一边顺着吴昊的手指看过去。
吴昊突然跑出去，对吴亮说：“哥哥，去看看姐姐，他也像你，一看那照片就傻了……”
世界原来这么小。玉林竟然认识小英子。“这……这是当年我和吴明一起偷拍的。他不知道哪儿弄来的相机。吴明对我说他喜欢那女生，我们挑了很多时机才留下这张合影。”
吴明在照片的角落里笑得阳光灿烂。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相信了吴明的话，吴明说他认识小英子。
亏了吴明的一片苦心。吴亮长出了口气。玉林心里别提多别扭了，闹了这么多年，他净在这哥俩手心里跳了。他看一眼吴亮，知道两个人隔了不止千山万水。

父亲这趟气得不轻，也想明白了一件事。吴亮不是愿意委委屈屈活着的人，从小他就有一股子倔劲儿。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他牺牲得也不少。强扭的瓜不甜。这孩子，不像吴明那么通透灵活。他也不再奢想了。他不再强迫吴亮成为他的吴亮。
小英子可好吗？吴亮不知道。他不想只活在过去里。走过街角那爿店，他不由自主地朝那里看了看。店里不热闹，但也不冷清，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心有所愿地进去，心有所属地出来。
吴昊在他眼前和他说话。为了吴昊，他也得活得有个样子才行。他举起吴昊，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四）
吴亮正在汽修厂忙活，弄得一身油污，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吴亮啊，忙着呢？”甭问，这是从前的房东李阿姨来了。她新烫了头，人比从前精神了不少。“阿姨好啊，嗬，今天可真漂亮啊。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吴亮赶紧招呼。“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阿姨喜笑颜开，“吴亮，来来来，见见我的好姐妹——张阿姨。”吴亮早就看到李阿姨身边多了一位阿姨，个子不算高，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只因不认识没敢多话。“张阿姨，您请坐。李阿姨，您也请坐。我这地儿又乱又脏的。”边说边擦桌椅让两位阿姨坐下来。“我说吴亮啊，”李阿姨又说，“张阿姨想买辆车，又怕买差了，想问问看你可有门路，帮她踅摸一个靠谱的。”“这事儿找我就对了。其他的不说，我这成天和车打交道，多少也知道点儿。”吴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