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归乡(3)

等到老人和他的距离靠近到不过一米，李婆婆才使劲的眨巴了一下小小的黑眼睛，眼角眯出一条条缝隙
她也是将死之人了
“回来了？”
“嗯”
男人挪开一个位置让老人坐下，问：“回来看娘”
“回来看娘……”她眨巴着嘴唇，依旧牵紧狗链不让大黄乱跑：“挺好，你娘她会高兴的”
“嗯，挺好”
正准备打开最后一灌酒，他却注意到李婆婆正紧盯着他的手砸吧了舌头，这个老女人在丈夫过世后也变成了一个酒鬼，自家酿的酒喝完了又舍不得买。想去讨酒拉不下面子，于是时常在大布兜里踹上几颗彩色糖纸包裹的糖，在村头银杏树下张望那些路过的孩子，带着笑容怂恿他们给自己搞点酒来喝
这本是让人讨厌的事情，但是她年轻时就对所有村民如家人一般，所以大家也都很乐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于是他没有说什么，把酒打开，放到了李婆婆面前，她也毫不客气的准备拿起酒瓶
汪！
大黄又叫了一声，她却突然想起什么的停下手

“到这边多久了？”
“刚到，坐朋友的车”
“难怪难怪”
卡拉卡拉的声响，李婆婆从包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露出掉光的牙：“方才才听到外面喇叭声响，正想着会不会是你……若是你早些时日回来兴许还能看到你娘，她一直在念叨着说会等你”说着说着她又叹气摇摇头，嘴角下撇老态龙钟的不再说话
他相信李婆婆说的都是真的，村里人都知道李婆婆从小看得见鬼怪，自己还小的时候他就见过李婆婆风风火火的找上娘，告诉娘要抽个日子去看看祖坟，她的太爷爷最近着了风寒，定是和那坟地在河边湿气重脱不了干系。娘一开始还不信结果一去看，果不其然半个土包都泡在水里，想必是不久前被涨水淹没了
李婆婆一定也已经见到了娘的魂灵，知道娘在等着自己
“您见到娘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她还是那个样子，在你家门口一直打转等着你的消息
她受了打击，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病死了。好鬼坏鬼都是这样，忘记很多事情，不到黑白无常老爷点着灯敲着锣来找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