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的悲剧性研究(4)

《孽子》中寻父叙事占重要地位，而穿插其间的被新公园的同志人群不断渲染、传诵的龙凤神话这则爱情神话似乎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在“神话”的两位主角内部，即将门之后王夔龙与无父无母的野凤凰阿凤中，被父亲王尚德放逐到美国纽约的王夔龙，由于直接牵涉了父子冲突，很大程度上遮蔽了阿凤。要解读龙凤神话，阿凤的形象以及阿凤与龙子两人感情纠葛至关重要。阿凤在新公园同志人群中是一个广为传诵的奇异人物，他一面乖戾离群，骨子里充满狂劲与野性，一面又常无缘无故地哭泣，性格充满矛盾，而在郭老制作的同志少年相册“青春鸟集”中“野凤凰”阿凤象征着同志人群的某种精神，隐含着“百鸟朝凤”之意，与其相比，阿青不过是“小苍鹰”而已。陈思和先生曾对“野凤凰”这一意象结合龙凤神话在传统文化中流变进行了分析[4]。他认为龙—凤被打造为经典异性恋文化道德艺术象征后，凤（凰）的双性身份被遮蔽，《孽子》则为凤凰正名，并指出凤/凰结构不同于龙/凤结构里的暴力与色情。
阿凤惨死的悲剧象征着同性恋文化的悲剧内涵：同性恋被社会主流道德排斥后，不得以而已扭曲的欲望状况存在，而财富与权力的侵入，使本以被扭曲的同性恋以更为畸形的形式显现，从而使同性恋关系变得不平等，与同性恋文化本身所体现的自由自在精神相违背，阿凤不断逃离龙子正是对压抑凤的龙/凤结构的反抗。陈思和对龙子与阿凤之间不平等关系的解读是很犀利的，但阿凤悲剧的内涵却不仅于此。龙子与阿凤之间固然龙子占据着财富、地位等优势，但在感情上，阿凤却是主导者，对于龙子为他安置的家，他很满意：“再舒服也没有了”，却“就是耐不住，一股劲想往公园里跑[5]”，在除夕夜宁愿逃离龙子在新公园与臭老头子做性交易也不愿跟龙子回去，阿凤这种反抗行为又该如何理解？龙子在几次讲述阿凤时称其为“孩子”[6]，充满着“某种家长式的、甚或是恋物式的情调[7]”，这确实是别有意味的，龙子扮演的是类似父亲/哥哥角色并在“照顾”“养”阿凤[8]，换句话说，这是《孽子》中另一种父-子关系（小说中以阿青-俞先生、龙子，小玉-林桑、老周，吴敏-张先生等为代表），即张小虹所说的拟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