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鲛梦(10)

皎洁，纯净，明亮。
像是水中月，安静地照拂着四周所有躁动的灵魂。
海滩边起了风，一切又恢复了初入夜时的死寂，连那些怨灵也不再发出刺耳的惨叫，都一齐静默地立着，转头看向贺兰安和那颗沉入水底的鲛珠，不多久，竟然面无表情地落泪起来。
那为首的幽怨女子缓缓抬起了腐烂的臂，被海水浸透至浮肿脱皮的手直指着贺兰安，一动不动。
无数鬼魂围绕着站成一圈，在远处无声地望着他哭泣，鲜红的月色也渐渐被这眼泪稀释一般淡去，消失已久的浪潮声缓缓涌起，细碎的鬼火如萤虫般自海中飘升漫舞，所有的红都褪成青蓝月白，从惨然刻骨的怨恨变为冷冽的忧愁。
这场景实在太过于诡异，贺兰安好不容易从濒死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同样神色惊诧的沈沧，踉跄地上前拉过他的手就要逃离这片荒海。
可沈沧却道：
“你落了东西。”
贺兰安讶然，怔在原地，还没能来得及问他，就见沈沧弯腰蹲下去，将那颗落入水里的鲛珠捡了起来，放入他的手心里：
“我别的还是看不见，但唯独这个东西有光，我想一定是你的。”
（八）月明

长夜过半，厚重的云翳在晚风里徐徐散开，天上月似乎也被海里鲛珠的柔光照拂，褪去了那一层凄厉的血红。
“我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鲛珠在月光下呈现出不同于平日的流动着的光彩，贺兰安攥进手中，闭上双眼，虔诚倾听着浪潮中海难者混沌不清的低语。
“他们的？”
伫立在远处魂灵像太阳下的冰雪，于皎然的月光下窃窃私语着缓慢消融在波澜里。
月色温柔，海水也释出白日蕴藏的和暖，贺兰安低头看见星星点点的微光，想起自己在岸上醒来的那一日，白沙碧水之下，也遍布着破碎的蚌珠。
他转身向沈沧，五指张握了一下，问道：
“看得见吗？”
沈沧点点头又摇头：
“片刻，闪了一下。”
贺兰安将珠子放回了沈沧手里：
“不用找鲛人了，这个东西是他们给你的。”
语毕贺兰安收起刀往回走，利刃在他手里划开一道金色的弧光，像新月弯钩，闪亮的倒影映刻在水面上。
沈沧不明所以，追了上去，非要他说个明白，贺兰安叹了声，倒也不是惋惜的意思，拉过沈沧的手，认真地一字字写道：
“他们告诉我，月光下的珍宝是你的东西，而你唯独在月光下看得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