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鲛梦(12)

“沈沧……？”
贺兰安试着喊了声，可男人焦急的步伐未曾停下，而那个追寻着他下落的明教弟子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又精疲力尽地被甩远。
“沈沧，你看着我，我在这里。”
贺兰安拼尽全力追赶上去，却发现自己再也抓不住沈沧的手，两人又一次错开，唯一回应他的只有海浪拍打沿岸礁石的巨大轰鸣。
（九）珠泪
贺兰安终于也被甩下了。
他怔怔立在海边，看霞色铺了满地，嫣紫微红，流云缱绻。
直到南风再起，又到了涨潮的时候，海水欢腾地奔涌上这片岛屿，把他的身体一点点吞没在潮水中。
他不甘心。
贺兰安死死咬着牙，执拗地望着沈沧愈发远去的背影，眼眶烫得发疼，所能见的一切景象融化了般逐渐模糊，温热的泪扑簌簌地掉，怎么也止不住，全都坠进海里。
明明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明明一切都完美无瑕，明明他们马上就可以像梦里约定的那样，把满腔的欢喜交予对方，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不甘心，这叫他怎么甘心？
贺兰安眼前融化开模糊的色彩，他愤懑地眨着眼睛擦拭着眼角，想把泪水都挤出去，低头却看见脚下的散乱铺着点点奇异如同璀璨星光的华彩。

贺兰安不敢置信地停下了动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泪断线似的落入海里，在浸入水中的那一刻凝成了玉白的圆润珠子，流光溢彩，顺着起伏的海潮滚落到不远的细沙之上。
……珍珠？
他迟疑着蹲下身去，用指尖轻轻触碰随波逐流的珠子，晦暗的画面顿时如滔天洪水一般席卷而来，咆哮着覆没记忆中一直以来的空洞，贺兰安终于想起事情的真正模样，根本就没有什么鲛人救了自己——
他早在那场下坠沉浮的噩梦中死去了。
那一夜他于白帝城中行刺失败，暴露了行踪，带着伤一路仓皇奔逃，自江流集慌不择路地逃上了去往东海的船队，而这也正是沈沧所在的地方。贺兰安腹部肋下皆中了箭，伤势未愈，只是简单用衣物包扎了起来，他仅是强撑着苟活下去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精力，并不清楚追杀的人是否也跟上了船，整日地藏着，亦不敢冒失地接近那个梦中的男人，生怕给人带去祸事，从来都是躲在船舱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对方一举一动，远远的看着他，就仿佛重回了那一场美好的迷梦。直至归途中遭遇了海贼，眼看沈沧双眼受了伤落入海里，船在海啸般的巨浪中倾覆，贺兰安终于奋不顾身一回，靠近去救那丐帮，弩箭留下的伤可见骨，在冰冷的海里被泡得裂开，他仅仅是把沈沧送上浮木，就已经竭尽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