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鲛梦(8)
“怎么了?”沈沧拍了拍贺兰安的肩头,又把他从这场白日噩梦里拽了回来:
“不舒服吗?”
大约是急促的呼吸叫人起了疑,贺兰安努力默念着心诀平复着情绪,零星的画面缝补了空缺的边边角角,但他依旧没能想起那段失去的记忆的全貌。
或许这是自己那天在白帝城前落下的吧,怪不得遭了难。
这穗子是采自昆仑山南的玉,如水般清透又漫着烟似的青灰,贺兰安自幼就一直带着,家人说能挡去邪魔灾气,后来商队遭了波斯同族的暗算,唯独贺兰安在这场厮杀里活了下来。他苟延残喘地爬出尸堆,被行善的弟子捡回了明教,习了武,又找人将这块玉改作了刀穗,半是护身,半是对家的念想。
如今物归原主,大约是个好兆头。
“没事,谢谢你。”
贺兰安的语调还是生涩,但近来天天跟在沈沧身边,聊的多了总比之前顺畅多:
“船要开了,走吗?”
“好。”
沈沧把寻来的海图收好,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等贺兰安牵过,一同登上了不远处的渡口。
(七)沧海
沈沧那个姓尹的师弟倒是个热心人,海图是他找的,船是他备的,还略懂些术法,一路陪着把沈沧把人送到了附近的海域。
只不过却完全不同贺兰安说话。
贺兰安不知是不是东海的人多排外,一直独自在沈沧身后不远处立着,静默不语,直到近了岸下船,才摆脱这尴尬的氛围。
那师弟还要去别处,但又不起航,只望着沈沧的背影欲言又止,沈沧看不见他的神情,自顾自往滩涂地走去,贺兰安终于还是没忍住,拉了拉沈沧的手示意他停下,牵着他回过头去。
沈沧当是要道别,挥了挥手道:“你去吧,我们找着了便放信烟。”
暮色里的海被余晖浸染得粉红,年轻些的丐帮神色不安,又有些担忧,像是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开口,只站在船头朝他们喊:
“师兄保重,我回程时来接你——”
那舟船渐渐远了去,变成天边的一叶薄影。
天空逐渐被夜色侵蚀,沉落的太阳像盏将熄的灯,恍惚地漂浮在海面上,将海潮下的细碎波光打入奇异扭曲的色彩,直至星星鬼鬼祟祟地爬上穹顶,另一头初醒的月才由天幕上破陋的洞逐渐化作赤红的一点,流淌着粘腻不尽的血液,挣扎着存续最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