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鲛梦(6)

沈沧一路问，贺兰安拉着他一路引，总算是找到了回天心岛的渡口。
贺兰安往日接杀人的活计，免不了出入三教九流，不少次听得东海弟子与总舵不合，如今亲自见了，便也懂了缘由，这里和君山总舵威武又热烈的气魄确实不大相同。
东海弟子连纹身也是晦暗的颜色，来来往往地随意招呼，和沈沧身上的那种闲散的感觉如出一辙，也没有人特意盯着贺兰安这么一个红发碧眼的异乡人看，都只是简单和沈沧寒暄几句伤势如何，便又悠哉悠哉去放隼修习了。
沈沧回了自己熟悉的地盘，终于不用再牵着，松开了手，如履平地般迈着步子，贺兰安掌心一空，竟还有些空落落的不习惯。
只不过这份微小的失落并没有存续多久，他忽然就被人一把揽着肩拉过朝海滩边的一座小屋走去，对方身上熟悉的酒香萦绕在鼻尖，他听见沈沧问：
“我家怎么样？”
贺兰安努力许久，终于找到了他认为适合的，能够开口说出来的句子：
“……很漂亮，我喜欢的。”
夜半的时候外头下起了雨，打在芭蕉叶上噼里啪啦的，琐碎的声响惹得人心烦。沈沧说要透气，把屋里窗户开着，潮气和雨水灌了满屋，贺兰安辗转反侧，怎么都觉得身上粘腻，他起身看着天，无星无月，海那边传来的浪潮声比平日更杂乱汹涌，也无法让人安眠。

“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你。”贺兰安呆坐着凝视窗外那片黑暗时，身后响起了沈沧的声音。
温和又低沉，有些刚睡醒时的慵懒沙哑，贺兰安回过头去，看见男人翻了个身朝着自己，天光晦暗，也看不清表情，只听见对方继续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
“咱们以前见过吗？算了，我现在也看不见，就当我说梦话吧。”
贺兰安心里无端涌起一股躁动，他很想告诉沈沧那场梦的事情，但这么长的故事显然不是在对方半梦不醒的时候能写清楚的，踌躇半晌，终于还是只写下一句：
“找到鲛人的话，或许能治好你的眼睛，到时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面熟了。”
“鲛人那么好心？”沈沧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玩味：
“我猜猜，你应该是蓝眼睛，头发么，我见过金发的和红发的西域人，不过你大概是看起来就挺好说话的那种，肯定不凶……”
贺兰安的指尖动了动，被沈沧攥进手里，烫人的温度由丐帮男人的掌心传递过来。
“到时候我可得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贺兰安身上被夜风吹得发凉，唯独两人相接触的地方泛浮着酥麻的暖流，他俯下身去，和男人凑得极近，仔细看着对方卸下绷带后的面容，成熟温和又俊朗，鼻梁上的伤疤也正在渐渐愈合，变成梦里那种浅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