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鲛梦(7)
贺兰安现在急切地希望治好沈沧的双眼,他想要完成这个约定,想对方也认出他,和眼前的男人大方地拥抱,如同真正的恋人一样,哪怕此刻两人间微不足道的距离使他们的动作已经几乎等同于一个虚隔着的亲吻。
但贺兰安最终也还是没有做出更多的逾矩行为,他还是撑起了身,和男人空开一段足够摆脱暧昧的距离,半倚着床柱,望着窗外漆黑的海潮漫起之处,直到睡意袭来之时,脑海里模模糊糊地回荡起了家乡那首悠远的歌谣——
در این اندوه سرد مه آلود
تویی تنها یادگار بهارم
بیا تا در آرزویت نمیرم
تو ای جان جانم
بی تو تنها می مانم*
*译:寒冷彻骨雾气氤氲的忧伤中,唯有你使我忆起春天。让我在你的希望中乐享安然。你是我的生命,没有你我只好孤寂惨然。——《Setareye Soheil》
(六)烟玉
经首道源岛上不乏善施术法之人,沈沧的师弟也够义气,见他一意孤行地要去集真岛,便回到本家找来了海图和能人捎去的船只,临行前交代岛上凶吉难卜,还是得多防备些好。
沈沧颔首,回去问贺兰安惯用什么武器,贺兰安写道,双刀。
“你们西域来的都喜欢用刀,那些来做生意的也是。”沈沧一听这个就似乎来了劲,做了个劈手的动作,又在脖子前横拉一记:
“我师弟之前弄坏了他们一箱货物,被追着砍了半个岛,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现在膀子上还有道疤呢。”
“我是明教的。”贺兰安冷不丁开了口,眉头微微簇起,一板一眼地解释:
“他们是祆教。不一样。”
沈沧不太懂西域这些教派间的龃龉,难得听见贺兰安不太高兴的语气,识趣地闭了嘴,说要去趟附近半碗岛上的赌庄。
沈沧和那个尹家来的师弟勾肩搭背地上了船,他眼瞎了可耳不聋,赌起骰子来本事不减,这一去没多久,就赢了把上好的鎏金弯刀回来。
“这个,也送你了。”
贺兰安正低头擦着新刀,沈沧忽然塞了一个质地坚硬又圆润的东西来。
贺兰安摊开手一看,竟是嵌着烟青玉的刀穗。
和他曾经的那枚一模一样。
“我之前在瞿塘峡附近捡到的穗子,没找到是谁的就一直放着了,我留着也没用,你收着吧。”
贺兰安本想道谢,破碎混乱的记忆却又陡然涌进脑海,银月,断刀,浮着血沫的赤红江岸,他像是又被拉扯回了那个厮杀的长夜,漫无目的地奔逃,剧烈失序的心跳声盖过了悬崖河谷间的风啸,如擂鼓一样,狠力捶打着胸腔,双手沾着粘腻的血污,颤得拿不住手里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