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鲛梦(4)

是鲛人救了他。
紧簇许久的眉舒展开，贺兰安终于略微想起自己是怎么沦落至此了——他在找救了他的人。
东海南洋一带四季酷热，贺兰安心里却生出温暖的感觉，他将鲛珠收起藏好，爬起身来，继续未完的漫长旅途。
（四）日暖
在海水中浸了太久的身体沉重无比，贺兰安的四肢像拖曳着千钧重负，艰难地适应着踏上陆地后迟缓的钝感。
阳光毒辣，晒得人皮肤生疼，贺兰安肤色浅白，也被烤得受了伤一样发红，残余的海水蒸腾结晶，留下细碎的盐巴嵌在发丝里，衣物也被泡得稀烂，贺兰安只好勉强拧干还能蔽体的部分，拿衣摆掸去身上粘着的沙。
跣足而行许久，他终于看见村落和人烟，欣喜地靠近了些，发现自己既没法听懂岛上人带着点口音的言语，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能让对方听明白的句子，有些无措地立在一旁，打了半天手势，还是被人视若无睹地撇下了。
贺兰安心想或许是自己这副落魄模样实在不够体面，以至于遭人嫌弃到视而不见的地步，四处张望一番，见不远处有些许来岛上行商的祆教弟子落下的衣物，便暂时“借”了来，和本身的白衣搭换一起，倒也没什么违和感，又捉了点鱼饱腹，才继续摸索着往别处人多的地方去，想寻个渡口询问鲛人的事情。

这走一走，贺兰安便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丐帮，对方穿着东海分舵弟子的灰黑衣裳，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海边。
“沈沧。”
贺兰安这回没有思索，脱口便喊出来了。
“你是……？”
男人上身不动，皱着眉微微侧过头，像是在努力倾听着他的声音，贺兰安欣喜于对方竟然真的是这个名字，忙不迭跑上前，这才注意到，男人的眼睛上挡着绷带。
裹得严严实实，连鼻梁上的那道疤痕都不见了大半。
“你的眼睛？”
“受了些伤，暂时看不见了。”
沈沧讲起话来的神态与梦里别无二致，嗓音也是记忆中的低沉干净：
“活着就不错了，好歹捡了条命回来。”
他摆了摆手，忽然站起，一把抓住了贺兰安的腕：
“我的事说完了，到你了——找我做什么？”
贺兰安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语塞起来，不知道该先问什么好，他确实是在找沈沧，他想问问沈沧认不认得自己，可是对方现在看不见了，又怎么同他去解释梦里的事情，这荒唐的问题说不出口，心思在肚里千回百转，最终还是只憋出来一句：
“谁、伤、的？”
贺兰安知道自己官话实在不好，说出来也怪腔怪调的，生怕沈沧和别人一样嫌弃他便不理了，特意放慢了很多，一字一顿地咬着说出来，反而将对方给逗得笑出了声，一下把自己拽了过去，贺兰安没有防备，踉跄冲到了男人跟前，两人几乎是前额贴着了，只听沈沧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