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十三章(9)

弃寒没做声，算是默许。再开口却突然问容忻道：“你可曾后悔？”
“你呢？”容忻不答反问。
弃寒哂笑：“我生来，就是为了引她回归原位。且以当时情形，若是任由容懔做局，她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是穆辞雪还是屈南辞雪，我都以她活着为先。只是，岷国的申主只能是屈南辞雪，岷国的死士也只会救申主屈南辞雪，既然她只能以屈南辞雪的身份活下去，那么屈南辞雪，不可与信朝皇子有一丝瓜葛。所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让褚姑娘传信给你，还是会同你交易，让你狠心绝情断绝她的一切念想，换我死士出手救她。我的妹妹死在了上京的狱中，我很惋惜，但是，我从未后悔。”
“我却是后悔过的。”容忻垂首沉声而语，却已经不像是说给弃寒听，喃喃道，“有时我后悔，虚度了许多光阴，没能早些拥有她，连最后一段时日，竟也未曾珍惜时时陪伴。有时我后悔自己舍不得，干脆当初让她陪我一起死，作好作歹，到了地下也仍是情深互许不曾辜负。我每日都在后悔，我尤其后悔……”他笑得悲苦，“我不自量力的深爱她，护不得周全只好亲手打碎她。”弃寒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几度张口，仍是欲言又止。事到如今，死结难解，有些事情说出口，只会万劫不复。 容忻似乎隐有所觉，问他：“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弃寒最终仍是摇了摇头，不为已斩尽的前缘徒增烦扰。他只是伸手将他腰间的铜牌扯下，送入容忻手中，道：“当日，无论如何总是多谢你。褚氏如今的处境，我隐有耳闻。若是真有走投无论的那一日，拿着这道手令，前往箐篁关去寻驻将，凭此物号令，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容忻看着那块手令若有所思，忽而古怪地笑了笑，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戳破弃寒那些不愿直面的心思，就只是接了那手令，道了声谢，随后说道：“正巧今日见了你，不必再费周折知会。我那里有一坛青梅酒，是临行前避霜姐姐托我带来的，改日我设法送与你。避霜姐姐，很是惦念你们。”
弃寒听到避霜的名字，难耐地皱了皱眉，更是少有的，露出了丝痛色，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她如今，已是滴酒不沾。我也开不了口，同她提及故人旧事，那于她而言，甚于凌迟。”
容忻拳心蜷了蜷，想起辞雪方才的样子，她望向这山谷间的日辉万顷，仰着一张小小的面孔，没有沐浴阳光的欣悦，也不曾遮蔽恐自己晒伤，那是破碎后又强行将自己粘好的人，才会有的对世间一切提不起兴致的听之任之。他笑得苍凉，轻声道，“是啊，她如今那一头长发，生得极好，曾经那些断发，一丁点痕迹也看不出了。那样俏皮玲珑的一张脸，竟也凶相毕露……不过，怎么如此凶巴巴的，也仍是想抱在怀里啊。可是多奇怪，明明那样想抱在怀里，也明明，不过是那样可爱的一个小人儿，可我竟……有些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