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船绮梦，一九三三(5)

“老师，我需要写自己的名字吗？”
他的眼睛生的实在漂亮，眼角锋利，眼尾勾着流畅的弧度，是天生的风流眼。
尚九熙眼风扫他一下，说不用。
“那我要写什么呢？”何九华像揪住尚九熙的小辫子一样，可着劲儿逗他。
“平则门，拉大弓，过去就是朝天宫。”
尚九熙垂着眼睛，没接何九华的话，拿指头点点桌子上的纸，提醒突然发愣的何九华。
何九华愣了好几秒钟，居然没有开口，而是顺从的抬笔写字。
他的字居然还不错。筋骨端正，看着就是从小跟着名家练出来的一手好字。尚九熙在心里夸了何九华一句。
琮哥儿被他的字吸引，撂了笔趴在旁边看。
尚九熙垂着眼睛，字句清晰，“朝天宫，写大字，过去就是白塔寺。”
他的语速不快不慢，正正好同何九华写字的速度相呼应。
“白塔寺，挂红袍，过去就是马市桥。”
“马市桥，跳三跳，过去就是帝王庙。”

“帝王庙，绕葫芦，过去就是四牌楼。”
他突然停顿了下来，好半天没有说话。何九华写完后抬眼看他，笔还握在手里。
见尚九熙瞧着窗户纸发呆，拿另一只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后面呢？”何九华追问，“后面是什么。”
尚九熙盯着他瞧，安安静静的，像是没有半点波澜。
“四牌楼东，四牌楼西，四牌楼底下卖估衣。”他的声音低低的，唱起歌谣来意外的好听，“问问估衣多少钱，桃红裙子二两一。”
何九华侧着头笑着，眼尾翘起来看他，像只得逞的狐狸。
“后面还有罢？”
他说话音调上扬，像在讲笑话，让你忍不住跟着他弯起嘴角来。
“有的。”
尚九熙说，他看见那双俊俏的眼睛笑嘻嘻的看向他，于是慢慢的同那双眼睛的主人说，
“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北平的春天很好。
这个春天尤其好，不是因为遇见了春天，而是因为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