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船绮梦，一九三三(23)

“何九华……他人呢？”
大概是挣不开年轻力壮的何琮，尚九熙像是泄了气，从嗓子里挤出一句问话来。
何琮低了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的尚九熙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
“叔叔当年……国宝南迁的时候，为了捞一幅掉进江里的画，下了江，再没能上来。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老师刚离开何府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那是尚九熙刚被那些人捉住的时候。
尚九熙有些脱力，被何琮拉着，堪堪没有跌在地上。难怪……难怪他那些难熬的夜里总觉得看见月光，看见后海上飘着的一叶木舟。
总以为是妄念，却原来是思念。
尚九熙站在那朱门前落泪，日头灼灼，不见他的华光。
你是北平的春天，是后海的木船，是十里酒家的绮丽，最后是我的大梦一场。
北平的花落了。
后海的船丢了。
十里酒家在战火里失散。
再没有人提起那卷价值连城的古画。画里的江河繁花郁郁葱葱，画外的古城遗迹清秋独立。

再无故人。
【后记】
尚九熙把大褂扣好，缓慢的抚平上面细小的折痕。
他昨日刚吃过了拜师宴，师父看着他点点头，说熙字取的极好，要尚九熙熙熙攘攘，活的热闹一点儿。
毕竟是吃舌头饭，太冷清了，要饿肚子的。
他笑着应了师父一声，他还没有固定的搭档，吃饭这件事，可以徐徐图之。他酒量跟性子一样浅，吃了酒就要往沙发上躺。
迷迷糊糊里有人伸手搀了他一把，还给他盖了一件大衣。大衣上沾着很淡很淡的尼古丁的味道，尚九熙有点儿不习惯，却仍旧混沌的低声道了谢。
那人慢慢嗯了一声，手指头凉凉的，松松握了一下尚九熙的手腕。
尚九熙睡眠一向是不好的，睡着就要做梦，梦里总有一片蔚蓝的水。
他堵着坐在一只小小的木船里，束手束脚，看见有人在两岸连绵的灯火里，身上像是披了一片碎碎的星星毯子。
那个人朝他吐一口烟，背后是一片蔚蓝的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