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船绮梦，一九三三(3)

尚九熙让骇了一跳，旁边的主人也吓得腿软，急急忙忙往屋里走，也忘记了招呼尚九熙。
进了院，才看见那个小孩子被个瘦挑身量的男子搂在肩头，笑的开心，
“华叔叔，琮儿厉不厉害？”
“厉害的很，比你爹厉害多了。”舒朗的男声在庭院里响起，尚九熙想，怎么能有这样一个人，说话带着笑，笑声像一池幽汪的深潭，让你忍不住好奇。
好奇这个人究竟是哪里的妖魔鬼怪。
主人家急急忙忙去抱孩子，而尚九熙提着他的箱子站在院子门口，看见那个瘦挑的男人慢慢转过身来，枝头落了一片叶子，跌在了他肩头。
那个男人带着笑，眉眼浓墨重彩的好看，抬眼看向尚九熙，像照在柳枝上漫不经心的晨光。
尚九熙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隔着爱子心切的主人家，隔着噘着嘴撒娇的小孩子，隔着北平初春的风，互相交换着眸光。
等主人家终于平复了心情，放开调皮的儿子，想起自己身后还跟着老师，“九熙老弟，这就是犬子。哎呀你瞧，这孩子是在是太顽劣了，若是不加以规教，怕他日后翻天哩!”

尚九熙收回目光，看看朝他做鬼脸的小孩子，略点了一下头。
心里想的却是，这四九城的天，总会翻的。
“哦对了，这是我弟弟。去英国留学刚回来，你瞧，也是顽劣的很。”
主人家朝老师控诉自己吊儿郎当的弟弟，脸上的表情很是生动，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倘若先生不介意，我这只会说鸟语的弟弟，也得请您多管教管教。”
尚九熙皱了一下眉，很轻，像柳条被风吹乱了眉梢的姿态。
他看向何九华，对方一脸坦荡，也不害臊，反而装模作样的朝他作揖，“学生何九华，拜见老师。以后任打任骂，任教任罚。”
何九华开口是地道的京腔，穿着新式的衣装，却是京城古旧的纨绔。
尚九熙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这句看起来更像是调戏的话语，于是只好略点了头，在何九华调笑的眼神里侧过了视线。
主人把儿子同弟弟托付给尚九熙，说出门办些事情，晚上再同他一起吃饭。
尚九熙点点头，从他怀里接住了孩子，放在地上，牵住了那只小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