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船绮梦，一九三三(14)

“我猜，老师最爱的，是‘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一句，对不对？”
何九华笑起来，眉眼弯弯，像只吐舌头的猫。不，尚九熙收回视线，是狐狸。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何九华把上身压了压，凑近尚九熙，背抵着灼热的暖阳，血液奔走澎湃，汇入跳动的心脏。
“老师，我的秘密已经告诉你了，那你的秘密，什么时候给我偷偷看一眼呢？”
尚九熙有些耳鸣，空气里细小的尘埃嗡嗡呐喊，他看不清何九华被光笼罩的面庞，只听见对方继续在他心尖尖上擂鼓，
“哪怕就看一眼呢？”
尚九熙猛的收了一下手，半干的笔尖摔在雪白的宣纸上，染脏了抄好的半页书文。
何九华仍旧在笑，脚踝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发光，凸起的踝骨线条伶仃，让人很想拿手去圈一圈那块骨头。
“老师从来没有穿过红色的长衫吧？”
尚九熙猛的抬起头，终于从刺目的阳光里看见了何九华剔透的眼睛，带着笑意和寒气，“可老师真的没有一件红色的长衫吗。不见得吧。”

笔尖触碰宣纸，墨水自那一点晕染，被阳光烤的暖洋洋的，发出馥郁的墨香。
“我素爱绿色，何先生每日观察我，难道不知道吗？”
尚九熙把笔捡起来，放进笔筒里清洗。墨水在清水里蜿蜒晕开，慢慢变淡。
何九华的眼神没有变淡。
“知道呀，”他仍旧笑嘻嘻的，维持着凑过来的姿势，鼻尖几乎要碰到尚九熙的眼皮，“我每天都观察你呢。”
他这话说的暧昧又宠溺，像在逗一个可爱的孩子，又像在同某个窈窕的女郎调情。
尚九熙抿着嘴唇，被自己的想法恶心了一把。
“何先生似乎找错了对象，在下并没有与偷窥狂交友的意愿。”
他冷淡的像冬日的柳，垂首望着冰冻的湖泊，身上披着数九的寒霜。
“我也并没有想跟老师做什么朋友，”何九华终于直起身，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柄扇子来，装模作样的摇了两下，
“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很合适。特别合适。非常合适。”
合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