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自杀者的赘述(2)
我喘着粗气,还没有从剧烈的竞速跑中缓过劲来,不停地用纸巾蘸去额头浸出的汗,天花板和地面在眼中搅和成了一团。我凭着本能瞄着动作最快的学生,从桌洞里扯出书一本接本的摞在一起。
正当我还想偏头对照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一阵急促铃声的响了起来,整整三遍过后,几乎是踏着声音,一个身影窜入了前门,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头不偏不倚的盯着胸前,径直踏上讲台,手握成拳状不停送往嘴前,粗重地咳嗽声,彷佛证明肺里还有另一个世界。
他踏入的那一刻,甚至在他的脚步还悬在半空时,教室中就只剩下不知何起的心跳声,紧接着有一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那是一厚摞试卷来回翻动才能发出的声响,就像我们这么些学生在一起才构成一个课堂那样。我在试卷的遮挡下悄悄抬起头:那副爽朗的笑脸早已被故作威严的表情取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正来回扫视着整个教室。从后排看去,所有人都伏在课桌上,像被压倒的一片小麦,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定很扎眼,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
一阵冷风猛得从敞开的前门灌入,打断了讲师的低语,也打断了一切思绪。气流霎时与未干的汗液相遇,下半身好像泡在冰水中。随着讲台上的人低声命令着学生去关门,门被吸住的瞬间,连同冷风,我感觉我的什么东西也被关在了外面。
最角落的一侧是我的座位,那里连黑暗都避而远之,只有一堵死气沉沉的墙陪在身边。课上到某个阶段,大家约定好一样把一层层试卷在桌面上铺开,蚊子大小的字几乎连成一条线,我紧紧攥着试卷的页边,头一点点凑近,努力想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可是那些字的意思怎样也无法在脑中连成一句话,脑袋涨的像有一只大手把大脑的神经一把抓起。
“砰!”,一声闷响在教室扩开,比拍皮球的声音更清脆一些,我猛地抖了一下,接着又是两声闷响,所有人都不禁抬头瞄向前排:一个不知所措地头紧紧贴着脖子,红肿的脸颊像一块儿刚拍在案板上的猪肉那样微微颤抖着,接着所有人的头又一齐低了下去,好像刚刚只是飞过了一架直升机,因为那目眦尽裂的眼睛已经回到半空,彷佛在寻找下一个目标。我在同一列的末尾,要检查试卷夹的消息最后才传过来。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肩拢紧了脖子,闭着眼睛对天发起了誓:发誓我下次一定不会忘记这种作业,发誓以后一定要随身携带试卷夹;我还在心里默默数着,计算着他收拾一个人通常要用的时间,计算着怎样能少挨几巴掌,计算着脸颊会颤抖的程度,计算着怎样才能尽量从容地熬过去。我嘴里不自觉地念叨着,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