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糖不甜《冻痕》(下)(9)

叶子失了绿意，焉成卷儿一片一片飘落下来。伊万盘算着，觉得城市的大车来收粮的日子很近了。交够了余粮，伊万和母亲就能进城赶个热闹。刚琢磨自己能买到什么好玩的，伊万的头顶就被啄了两下。他咒骂着该死的麻雀望向天空，眼里又沾了一滴水。小股的水珠子打湿了头发，地上圆形的湿块越挤越密集，伊万箭步朝家里奔去，边跑边喊：
“妈，下雨了，得赶紧收拾麦场……”
雨越下越大，伊万成了落汤鸡。他冲进家里砰地关门，庆幸自己没走太远。灶上放着的锅飘出炖肉的香气，汤汁咕嘟咕嘟翻滚着，升腾出鲜香的水雾。
“妈，烧的什么呀？水煮开了，赶紧把柴火灭了……”
他忙不迭冲到跟前，手忙不迭地摸上锅把手，他以为自己会被烫到猛地缩手，却发觉这把手竟冰冰凉凉。再一探，锅身也是冷的。他掀开锅，只见着底面黑糊的陈年焦炭。他想起来，这柴火已经很久没升了。
“妈真是记性不好，晚饭都忘记煮了。”
他抱怨着，伸手打开柜子摸索着。柜子里平常会放着粗酵的黑麦面包，母亲曾经嘱咐伊万，要是她晚上不在就自己拿着吃；可他不记得上次吃面包的时候了。他将柜子摸了个遍，看到一盒牛肉罐头，摸上去还沉甸甸的，大喜过望——这牛肉罐头只在铁皮上的城市里有卖。他费了半天劲撕开，里面没看见肉，却塞满了树皮和泥土，又没好气地丢掉。

储粮的袋子瘪着，除了粗糙的麻线空无一物；伊万趴在地上扫视着桌缝床缝，只见着炕边一双散乱的草鞋。寒风吹进屋内，他打了个哆嗦，裹紧厚衣。
“妈，我冷……妈，你在哪儿？”
他想要出门，找到那艘高耸入云的舰船。上舰卖粮的那几天是他每年最幸福的日子，哪怕住宿费花光了，他也会蹲在地上，天天望着天边的巨大剪影直到消失。只要有了舰船，总归是有希望的。
屋外天空无光，漆黑一片；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看不见他们的脸。开门的同一时刻，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盯着他不说话。那些人里有吭哧吭哧干农活的小胖子，城里送他点心吃的糖匠，水绿色发丝的医生，涵洞里分来半壶烈酒的战友。
伊万上前拽住小胖子的衣领，大叫：“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
小胖子眼神空洞，视他为无物。他推搡着拨开人群寻找母亲，看见了愈来愈多散落的人。
远处飘来熟悉不过的酒气，恶心欲吐，那是他手下的第一个猎物。他全身发劲向着目标奔去，叫喊起来：“你把妈还回来！还回来！”
伊万从再习惯不过的位置抽出尖刀，左手突刺。刀影未至，身影已然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