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八章(7)

“啊？”穆辞雪顾不上挣扎，“这样快？”
容忻摇头：“不快了，若是可行，今日便去了。”
“那……”穆辞雪垂首而笑，然后仰面回拥住他，“你可要当心了，会好吃一番苦的。”
后来呢？后来呢……容懔在微光中又看到那记忆中汗水淋漓的少女，仍是那般狼狈，头上脸上皆是水渍，她展臂拦在车前，求车中的人割爱让琴。倾盆大雨之中，她孤零零地站着，半身裙摆，皆是被喷溅的污泥——她一向，不懂得珍爱自己。容懔以手撑着车帘一角，手中握着伞柄——只是舅公家的妹妹，并无什么不妥吧？不会惹任何人不悦吧？亦不会，被任何人当做把柄，大做文章吧？他正犹豫间，看到远处，车中人豁的掀开幕帘，笑着递了把伞过去，耳畔只有雨声，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看到少女将伞接了过去，笑意吟吟，此生相识，他还从未见她笑得如此不含风雪，纯粹悦目。
原来，那少女是镜子，总能映出卑微渴求亲人的喜爱却从未得一丝悲悯的，狼狈不堪的自己。
而那少女，亦是魇咒，告诫他笼罩在弟弟的阴影之下，那么触手可及的一切渴望，都是指间流沙。
车帘自他掌中跌落，满目幽暗，他手中，伞柄沁凉。又似是有微光闪烁，他眼睑微颤，手中凉意犹存，却没有伞柄，才发觉，原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然而，那梦中少女的脸，竟仍在眼前，只是，不是满面濡湿，干净整洁，不过有些憔悴罢了。容懔眨了眨眼，那少女的脸仍未消失，他才发觉，这已不是梦幻，是真的。
他方才记起，那记忆中的少女，已是他的妻。
穆避霜和衣蜷缩在床畔的小几旁，双臂合拢，瘦削的脸贴在小臂上，极其不舒适的睡姿。容懔对着那张脸悄悄地探出指尖，越探去神思越清明，那微颤的手指才行至半路，便猛的缩回来。也不知是否因此有了声响，穆避霜陡然睁开眼，仿若惊醒，身子一个激灵。仿佛已历经了千百次一般，睁开眼便向容懔望去，之后几乎是一跃而起，扑到榻边：“殿下醒了？”
容懔觉得那只半路缩回的手此刻破骨而入，钻入了自己的胸膛，硬生生地将胸腔里的那颗心撕成了两半，在汩汩的流血声中，他扯着干裂的唇微微而笑，哑着喉说：“对不住。太子妃，尚难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