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哪有什么故事(2)

剩下的半杯咖啡在杯中旋转，缓慢、自然，杯心慢慢聚起了白色浮沫。我把咖啡勺投入杯中，将它们打散。抬头望向四周，发现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而我也歇的差不多了。回图书馆吧，报告还没写完，一直占着座位也不太好。
一出门就想到回图书馆还要横穿半个校园，突然心生厌烦。我也真是的，在图书馆点杯纸杯装的不好吗？来回又冷又费事。太阳是挺亮的，晕着一圈淡淡的橘红，但好像没什么温度，而且快傍晚了，接下来只会更冷。
……
快到钟楼广场了，再往前不远就是图书馆。路边长椅上坐着个人，广场边缘从南到北一排长椅就坐了这一个人。待我走近，发现那是位女生。墨绿色的风衣，黑色长筒靴，扎着单马尾，双腿交叉，坐得笔直，她左臂托着画板，右手执笔抵在唇边。我就站在她右边靠后一点点，再往前迈一步就是广场。我看看她，又望望钟楼，再看看她。天是还不算太冷，不过她也是真有兴致。嗯？画纸上只有寥寥几笔，那只钢笔一直抵在唇边，她是刚开始吗？不对，她……太阳又降下去了一些，她是在等夕阳吗？
她抬头看看钟楼，又添了几笔。她在笑吗？不，也不是。我盯着她，不自觉又向前迈了一步。不好，她看到我了。心头一颤，我赶快走吧，这样有点失礼。哎？她竟然朝我微微一笑，点了下头，我也点了下头，笑得很僵硬。她继续作画，我却又停住了。确实，她没有笑，但她的眼睛呢？大大的，亮亮的，眼睛在笑吗？傻话，眼睛怎么笑？但是她的眼神，额……她又抬头了，我看得更清楚了，形容眼神的词，专注？柔和？深邃？含情？秋水盈盈？等一下，先别低头！嘶？不，我该回图书馆的。

我把手插进兜里，快步走开。天黑得可真快，太阳的那一圈橘红更明显了，对面的天空则显得阴暗，暮云间有几道凌冽的白光伸向这边的暖色里。地上有片悬铃木的叶子，看样子还未干枯，背面朝上，白白的有点荧亮。微风吹过，另一片落叶“呲啦啦”地飞到我脚边，我顺势踩住，“咔嚓”，干脆的声音很好听。正巧走到钟楼旁，我扭头，匆匆望一眼钟楼，又看向池塘里钟楼的倒影，看那被微波模糊的檐牙。我该回图书馆的。嗯？已经能看到图书馆大门了，有几个学生正出来，是去上晚课？还是去吃晚饭？忽地，又一阵晴飔迎面扑来，险些迷了我的眼，我缩着脖子站住，听两旁行道树哗哗作响。风停了，转身，我看我来时的路。
她还坐在那里，不知道正画着什么。莫名地，我感到安心，不，应该说是，庆幸？
剩下的咖啡有点凉了，味道开始变酸。这份好意不能辜负，我一饮而尽。回过神来，面前依旧是那张纸，涂画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零碎的胡乱的句子，只比刚才多了两个字——眼睛。
我把这页纸掀过去，新的一张上留有浅浅的、曲折的印痕。春山如黛，窗外，高楼的边缘，更远的那边，山蒙着面。高楼的缝隙间三座塔林隐约可见。那有一位老和尚，胡子修得很干净，蓬乱的眉毛下是炯明的眸子，行止皆一副出家人独有的健康的老态。他不住在庙里，就住在塔下的村子里，什么早课晚课自修息香都与他无关。他只在日昏时点一柄烛，上几炷香，眸中映出的是火光，是尊敬，却不是虔诚。恍惚间我听到了钟鼓声，木鱼声，诵经声，好像还和着些悦耳的璆锵之音……什么啊！那可不是寺庙，是塔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