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飞花令(4)

 “人多成江湖，又都是同乡同行，他们便成立了同乡会和同业会。杭城既有天时地利，同乡会的同乡介绍给小师傅一块地方，又凑齐了人和，于是小师傅在杭城湖墅沙婆桥定了下来，做了个‘永泰号’的木印章，每弹一床被子就在被子上敲上‘永泰号’的印。一开始也没什么生意，但小师傅常从同业会中汲取经验，手艺日渐精进，弹制的棉花被轻薄暖和又不易变形，加上一被敲一章，渐渐出了名，成了业界翘楚。
等到新中国成立，公社化开始，杭城别的棉花店或改或并，因小师傅年逾半百政府法外开恩虽改了公私合营的名字，仍允许他以个体商户经营。小师傅的儿子弹棉花也是一把好手，后来小师傅日薄西山，一纸家书把儿子从江西国有企业叫回了家，继承这家棉花店。时运不齐啊，刚回来还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呢，就撞上了文革的枪口。文革日子过得苦，‘永泰号’的一家老小就更苦了，为了躲文革的灾，小师傅的儿子把‘永泰号’搬迁到了乡下上塘，听老太太说起过，当时连开店的家伙什都要拿去烧，还得和避着猫的耗子似的西藏东躲。

文革时清河坊的商业也渐萧条，等到文革结束，清河坊也早不是原来了，大约改革开放五六年后样子，清河坊的地价还没贵起来的时候，小师傅的儿子拿出好不容易积攒的几个钱从农村杀回城市，在这儿买了块十来平的地儿，把‘永泰号’搬了来。”老板说着，朝对门老店努了努嘴，“喏，就是它了，那时起，这店就一直开到现在。”
阿盼听得入神，忙问：“那这店就没歇过业？”
老板摇摇头：“哪儿能啊，今天你不是瞧见了？店里都没在弹棉了。”
“可对门奶奶说队都排到明年夏天了。”阿盼不解。
“话是没错的，对门自打创了这‘永泰号’就一直是手工弹制棉花被，一百多年都没变过，我们杭城出产的棉胎，俗称‘杭胎’，享誉浙江，就属他们家的最好。他们家弹好的棉花被，有些微樟木香，你拿一把砻糠往上头撒，被子一抖，一粒糠都不沾。这可是真功夫啊！”老板转身拿了柜台上的保温杯，喝了口茶，言语之间颇有些自豪的意味，“他们家原来为了扩大生产，还开了家棉胎加工厂，是配合店面一起弹棉花被的。最近杭城改建，他们家加工厂被拆除了，现有的棉花被也被预定完了。店虽天天开着，那是为了告诉左邻右舍无论什么情况他们都会坚持传统技艺，但实际情况上现今是做不了棉花被的，要等加工厂再开起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