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阿勾(5)

很快，在一纸无关大局的人事录用决定书上，出现了阿勾的名字。一同竞聘的十多位经验丰富的阿姨们因为年龄的门槛无缘这个紧俏的职位。用文件开头的话来说，这是单位落实年前优化年龄结构的目标。不过，我也是一周后回到单位食堂买早饭时，才头回见到了身着灰黄色保洁制服的阿勾，那之前整整一周的时间里，我都陪着老章做着“回家”的公益组织相关的社会议题采编，自然是为了还一份人情。
听老章说，现今的社会新闻可比从前难做多了，一不留神展现了太多社会负面内容，就容易被上头一刀咔擦了，若要是再给主管机关记了台账，那不仅自己扣钱写更正说明，还得连累领导一块吃排头，日后单位里的日子也就难混了。所以放眼单位，也只有他这样的老社会还能继续做下去，年轻人没几个能坚持在这块吃力不讨好的鸡肋上了。这不，老章这回跟的“回家”就是个典型，也不知哪里来的经费，活动搞了不少，报道却鲜见于报端，究其缘由，就是因为这个百来号成员的组织，是一群寻找自己被拐儿童的父母组建的，其中资历最老的一对夫妇，已经找了整整23年。

这一次为期一周的沟通会，正是“回家”的定期活动之一，旨在交流寻亲心得。老章参加这样的活动是第三次了，自然是轻车熟路，入会落座时不少人都与他打招呼。或许是年纪的缘故，沟通会开始后，老章似乎显得兴致缺缺，几次用手偷偷捂住嘴打呵欠。我倒是听的认真，跟随着讲述见证了一个个完整的家庭在一瞬间，被放逐到似乎无穷无尽的找回失落碎片的人生旅途中去，看见他们被千里挑一的成功案例吊着希望的念想不肯放弃，感觉到自己的心被这些粗粝的坎坷一次次狠狠地研磨着，没来由地就堵得慌。我多少明白了那些年轻人不愿意跟老章来这里的原因了。
我想着去外头抽根烟换换气，正准备起身，却被一旁的老章拉住了。一改方才困乏的模样，老章已然掏出了笔和牛皮小本，微微向前倾着身体轻声道：“别忙着走，后面这个才是重头戏。”
我只得重新落座。圆桌那头徐徐开口的老先生看着颇为面善，却是吃不准曾在哪里见过。老先生一头凌乱的鹤发，略微肿胀的双眼充满了掩饰不住的疲态。他显然是会里的熟面孔了，也不用做自我介绍，便直接进入了主题：“实话说，本来并没准备参加今天的会。大家也知道，17年来，我和老伴两人已经失望过太多次，我们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除了为那个苦命的女儿祈祷，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再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