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里的少年人（下）(15)

“他睡眼朦胧地问怎么一回事，女佣扔了斧头，只是抱着他哭。”
“差不多哭够了，女佣在少年的安慰下道出实情。”
“今日城南中华门被攻破，城内守军打了很久才把日本人赶回去，大家都说守不住了，要赶紧往安全区跑，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他们一家子明日上午就准备出发，可李太太死活不愿意带着小少爷走，还不让他们把小少爷带走。刘叔一家子受过太太的恩情，三个人留在这陪这主家，也不愿意走。”
“李太太现在神志时而有些不清，总觉得西洋人也是磨牙吮血的鬼子，去了也是死；又说李老爷来接她的人还在路上，去了安全区找不到他们母子俩。”
“女佣见着这两人劝不动，就想着把少年带到安全区去。但奈何这几天翻箱倒柜找不到钥匙，女佣估计着应该是在李太太身上；她也说了这事，太太却总是觉得那少年早就死了，死活不肯给她钥匙，要留着最后保命用；她叫着自家爹娘帮忙，自家爹娘却觉得少年是个灾星，不肯帮忙。她还是趁着人都睡了从厨房找了砍刀过来，却砍不断这粗铁链子。”

“四根粗链，断尽了少年求生的最后希望。”
“少年叹了口气，笑着说，自己其实还有几条命，不要担心他，天亮了就赶紧去安全区。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那几个西洋人，千万不要害怕躲到一边，你越害怕别人越帮不上你。”
“女佣抹了把泪，在少年额头上留个吻，让他留着这把斧子，以防不测；让他也别太担心，地窖门和园子地砖的颜色是一样的，陌生人一般发现不了。”
“说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囚牢。”
“此时已是十二月九日夜。”
 第三个故事 “在少年的感觉中，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再也没有人来过这个地窖。”
“直到一段时间后，外面传来比以往更加嘈杂混乱的哭喊声，像是无数人蜂拥而至闯进了这个院子里，不过听着声音都像是中国人。少年想这恐怕是难民，他手脚尽缚又物资充裕，自然不敢大声喧哗引狼入室，只得瑟缩在通风口听着外面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