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里的少年人（下）(14)

“心存侥幸或是无能为力的，要不大门紧闭、屯粮屯水，要不变卖家产，逃到西洋人办的安全区；其他能逃的想逃的，都拖家带口地死命往下关跑，能送走一个到浦口就送一个到浦口——这几日码头到处都是走失的孩子和不幸被踩死的百姓。”
“过了几日，说是城门大关，下关码头也不让人走了。李太太还没有等到自己丈夫接应的人员，电话也打不通，急得头发一夜白了一半。”
“十二月四日夜，说是江上的舰队都沉了，站着高处望，日军的大船开进了江。女佣的外公是经历过甲午年海战的老人，小时候就和他说日本的舰队和海军多可怕，杀了他们一村的人，就跑出来三四个小孩。听到这个消息，她绝望地在少年面前痛哭，说这回怕是真的走不掉了。”

“十二月六日凌晨，正在借着煤油灯看书的少年，只感觉一阵地动山摇，灰尘纷纷从头顶落下。女佣又抱着少爷来到地窖避难，哭着说日本人已经打到近郊了，飞机轰炸也没听过，内城一片火海，四处都是惨叫声。李太太亲自带着留到最后的刘叔一家子和她爹娘守着府门口；她这几日趁着太太不在，四处找钥匙，却死活找不到地窖的这一串，让少年先别急。”
“这次三人谁也没睡着，依偎在一起，在坠落的灰尘中熬了一夜。”
“自此之后约莫三天左右的一个子夜，女佣哭着冲入地窖，带了把斧头对着铁链就是一阵砍。砍了好几下，奈何力气小，就留下来几道刻痕。少年熬过白日的轰鸣声，好不容易睡着，就被这一阵阵的敲击声和哭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