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里的少年人（下）(16)

“离着通风口近的几个人像是东北汉子，嗓门也大。少年凑近听着，说是中午时候，城南被日本人攻下来了，四处打砸烧杀；南边的人都往北边跑，那些前线下来的兵都往码头跑，现在整个城里都乱了套。那几个人唏嘘了一阵，竟聊起各自的婆娘来。”
“少年没兴趣听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给他附近的两盏灯添了些油。又从李小少爷给的书中，抽了一本《鲁宾逊漂流记》看着。”
“约莫是看到星期五出场的时候，地面传来轰隆的震响，远处还伴随着些日语腔调的行进声。”
“他看了眼表，又扫了眼墙上用斧子凿出的刻痕，估摸着现在是十二月十三日凌晨。”
“院子里的人也都惊醒了，听着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在等待命运的裁决。靠近通风口，听着那几个大汉说，院子里还有几个和日本人做过生意的，会日语，日本人也没那么可怕……”

“这南京城，日本人终究是进来了。”
“这偌大的首都，几百万人的都会，现在是别人的了。”
“少年牙冠都打着冷战，靠着墙缓缓滑落到地面——他未曾想过，噩梦才刚刚开始。”
“没过多久，男男女女的惨叫和嘶吼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枪声接连响起。潮湿的空气中，硝烟味和血腥气更加浓郁，时不时还有些烟尘自通风管道流入；爆炸声伴随着震动传到地下，灰尘也纷纷落下，呛得少年直咳嗽。”
“定了定神，他先把斧头放到手边，再迅捷地剪了两个燃灯的灯芯。适应了会儿黑暗，他一只手拿起斧头，另一只手按住胸口，感受着猛烈的心跳声‘咚咚’作响，不断深呼吸让自己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