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衡]七年(1-4)(5)
齐衡道:“臣想过,想过不知多少次了,最后发觉,臣宁肯他恨我。”
朱厚照道:“你可真是魔障了。不过,若非你执念于此,朕也不会轻易拉拢到你这位贤才,就不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谈了什么政事,齐衡几乎全然不记得,只等“微服私访”的新皇低调离开,指尖触到剩下那半碗早已凉透的栗羹,才恍然回神。
他攥着白瓷碗,手抖得几乎端不住,却执拗地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勺栗羹。
香甜的栗子,软糯的藕粉,极尽甘美温柔的一道羹汤。他睹物思人了七年,骤然能脱去一身黄金的枷,重归自由,再一尝这倾注了半生情思的物,教他怎能不百感交集,怆然泪下。
肆
江南很少下雪,有也只是薄施粉黛的浅浅一痕,取而代之的是秋末冬初淅淅沥沥的雨;雨下得也不大,落在伞面上敲出几支零星散漫的调子,不像汴京盛夏的倾盆大雨,噼噼啪啪好似惊雷。然而舟行水面,头顶是雨,身旁是雾,上下皆是一片渺茫无迹的牛乳似的白,寒意湿重,初来乍到的北方人,哪怕将全身裹成一只圆滚滚的棉粽子,也往往难以招架。
九九重阳,登高祭祖,三日过后齐衡便开始准备南下去姑苏的行李,恨不能一针一线都亲自过问。平宁郡主自从知道了赐婚的事脸色就一直不大好,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在某一日休沐时,齐衡被卧房外轻微的谈话声惊扰了午睡,半梦半醒,似乎听到平宁郡主感慨当初不该把他看得太严,尤其不该那般强硬地禁止他与盛家姑娘来往,甚至为此活活打死了从小就贴身服侍他的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