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鹿兮》 ·伍· 半塌小庙(2)

正出神，小姐抱着一捧细长而尖的笋状草叶回来了。
“洗的时候把它揉碎了涂上吧，会干净许多。”小姐把那捧草叶塞给我，拢拢发丝，看起来心情大好。
“洗……？”我抬起头，一脸的茫然。
“洗衣服啊，早上不是过告诉过你了嘛，今天会在这里呆上一整天，好好休整一下。”
“噢……”
想是当时我睡得太死，这后半句刚从左耳朵灌进，转眼就从右耳朵骨骨碌碌滚出来了吧。
小姐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我便很自然地接过那些旧的，顺着河岸，向下游走了段路，寻处水面清缓的地方开始揉洗。
那些笋状的草叶揉碎后会挤出晶绿色的汁液，闻起来有股咸咸的淡香。
它们可能也曾鲜嫩肥厚过，可现在已经入秋，每一趟贴地的秋风都会捋得它们的身形更加瘦削和单薄，蜷缩的样子卷曲如锥。
小姐自然是十分细心的，怕我不够用，所以特地采了好大一捧。
河水从我的指缝间平稳淌过，将抹了草汁的污迹冲掉，宁静缓长的样子像极了我们在府上度过的悠闲时光里，我也曾无数次地认真为她揉洗衣裳……

那时小姐同样穿着这样一身白裙，我也数不清一共有多少件，但她确乎是穿不完的。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及时地把，小姐脱下的，有时尚带余温的裙子抱走，洗净，再晾干，最后把它叠好放进小姐的衣橱里，等待下一次的重见天日。
小姐曾按住我的手问我说“柔然，干嘛不把这些活交给下人来做？”
我低着头，默默把手抽开，用带着发嗡的鼻音回答说“小姐的衣服，交给别人可怎么能放心？”
怎么能放心！
要是有人偷奸耍滑不好好洗怎么办？
要是有人笨手笨脚划出口子怎么办？
要是有人心怀鬼胎掉包换走怎么办？ 
……
其实都是借口罢了，我单纯只是太小气，讨厌那些“别人、外人、其他人”触碰我的小姐。
即便明知她绝不属于我，我也痴想着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陪她，自己一个人慢慢仰视她……
可她终究还是会长大，会嫁人的啊。
算起来，离小姐成亲的日子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