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柒【午篇】-关于书生的故事(13)

那锭银子上，赫然刻着一个古体的“年”字钢印。已经模糊不清的钢印边缘看着光滑，是经年累月以手摩挲的痕迹，可以看出原主人的爱惜。而这块银锭，年是认得的，那时她曾居越城，身背一把宝剑，寻有缘之人。前来试锋的人许许多多，都不是能懂此剑的，直至那个忍情轻断思家念，奔赴疆场报家国的男子出现。关于他的记忆，是一段悠长的遗憾，同好些个在她漫长生命中留下深刻烙印之人的故事一道，被深深地记着。
所谓爱屋及乌，大约就是遇上他之前，上一个来试剑的也顺带给记着了。是个白衣游侠，正好对上何世安口中所述是走江湖的。年也曾在别过之时给过他一锭银子，作游历河山的盘缠，好巧不巧，那锭银子上给她闲来无事时刻上了一个古体“年”字的钢印。只是仅凭这些，年还是无法确定给何世安这银锭，就是那人。
“爷爷说他少年时，越城里流传着一个铁匠的传说，那匠人携把宝剑，若是找着那位，便可以试锋，倘若匠人满意了则会将宝剑赠予。爷爷找着了人，也试了剑，却不是对方等的有缘人。临别前，那匠人给爷爷一锭银子作盘缠，要他多行路，多磨砺。他记下了，后来兜兜转转大半个天下，有过快意恩仇，有过江湖爱恨，最终还是回到这江南之地，越城外村庄里落定，娶妻生子。”

年看着这银锭上流转的光泽，记忆里那些久远画面中，原本不甚清晰的边边角角也开始从尘埃中浮现。她赶忙问出一句于自己而言明知故问的话，试图掩去这一瞬的恍惚，好在那时的何世安还不甚精于察言观色，让她蒙混了过去。
“那这锭银子便是你祖辈当年收到的？”
“自然，家母知小生此行路远，特将此物交与小生以保平安。如今遇着白舞你，应当是应验了罢。身上也无甚值钱之物，这银锭便赠予你，权当还此恩情了。”
说着便拱手要将银锭交与年，年哪里肯收，连连摆手。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能收？”
“白舞你有所不知，爷爷还说，携此物行走江湖，片刻不离身，便是为了记着当年那匠人的教诲。走出大半生，看尽世态炎凉，他终于悟到当年唯一一次握住宝剑时，流入方寸的奇异之感是甚么。那便是铸剑之人终其一生，盼着世间康宁。可小生此行便是为了入朝为官，扫清天下的，此志未酬，只觉此物在身不甚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