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脸(三-1)
眼看到了七月中旬。这一天,戴夫照例早早出车去了外面,午后天气是少有的热,大伙都懒得动换,横七竖八歪在客厅沙发上打盹。炎热仿佛一张无形的网,缚住一切闲在人的身手和头脑,而这正是施展预谋难得的机会。我从日记封皮里抽出准备多时的钥匙,现在,挡在我和香蒲之间的,就只有它配的那把锁了。
后屋里静悄悄的,我走进去。自从香蒲来后,这里似乎变成了另一个地方,虽说摆设还是原来的摆设,甚至连位置都没挪过,但屋中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这原本个是通明透亮的房间,太阳光每天上午穿过朝南的三扇大玻璃门,照在靠墙写字台的桌面;桌面永远摆着金盏花工作用的台灯,笔筒,一摞纸,和那册厚厚的账本,正上方悬着表。光线就随表针的走动亦步亦趋,从正午到黄昏,最后消失在西墙小小的窗口下。
此刻那两道帘幕,就像一副厚重的眼睑,把光都挡在了外面;迈进这间屋子就给人感觉迈进一座山洞,侧窗洞口似的框出室外一小块景象,却没有送进多少光来。帘幕蒙住了房间的眼睛,闭住了它的声息,就连来人踏在地板上每一步的音响也给吞掉了。
我走到它们面前,沿中间拨开左边那道,阳光一支匕首般刺进来,晃得人不能直视。香蒲,就赫然处在尺许之外,卧在遮阳伞下,隔一道玻璃背朝着我。它那对尖耳朵从头顶垂到帽沿,尾巴伏在地上,弯成一道简洁、有力的弧,尾尖上的刺闪烁着耀眼的鲜红。它的身体随每一次呼吸轻微起伏,连同帽沿上的耳尖,尾巴刺的闪光也在微弱颤动着。我隔门观望它已经有很多次了,但还从没有哪次离得像这么近。只有从这样的距离才能感受到它同样作为一个生命,体内那种搏动、奔涌的力量的存在;被它从院子另一头看过来,和被电视屏幕中的虎盯着是别无二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