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脸（三-2）

那是一个凉爽，多云的午后。我和香蒲在后院消闲，我仰面朝天躺着，看硕大的云从头顶缓缓飘过，它卧在一旁，不时惬意地咂咂嘴，甩两下尾巴。
草坪最近一直浇得很勤，几天前又修剪过，此刻柔嫩得仿佛刚从初春的田野里冒出来。我躺在上面，感受着生命在早熟禾每一茎细小身躯内鲜活的跳动——几周前它们还饱受焦渴煎熬，干萎枯黄，几乎成了一地刨花。
草是一种如此易与的生物，寸许泥土，几公升水，就是由痛不欲生到乐以忘忧的差别，天真健忘至于此，堪称植物界的婴孩，和它们之间永远没有交流可言。但大地的血脉在一切植物，乃至一切生物体内都是相通的，理解与生俱来，这不需要语言来解释，对它们如此，对我和香蒲亦是如此。
我凝视着头顶飘渺的云层，感到身边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触手可及，一支熟悉的旋律不觉在脑海中飘响。那是一首很老的歌，欧文•柏林（Irving Berlin）写的，最初编进百老汇歌剧里，后来却阴差阳错，被带到了缅甸那个“被遗忘的战场”。一时间，内心波澜激荡，我开口叫出它的第一句歌词，同时也是它的名字：
“明天是美好的一天。（It's a lovely day tomorrow.）”
“错误！”（Incorrect!）一个尖锐的声音断头台刀片般铡下，我像突然挨了一鞭子，吓得从地上一跃而起。见鬼了！怎么回事？谁在说话？！我在原地张皇四顾，刚才那一声出得毫无预警，简直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上”？天哪，那该不会是……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头升起，我缓缓挪动叶子，把身体转向屋子方向。恐惧一堵墙般压下来，我不敢抬头，只把目光一点点向上，移向二楼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