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伦马特：傍晚发生的小事(15)

作家 很对，很对。所以你不肯喝一杯。
客人 正是如此。这对我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我正好特别爱喝威士忌。
作家 可你连雪茄也不肯吸一支。
客人 嗯，你终究是用一支特制的、淡淡的哈瓦那雪茄，里面浸满印度毒药，把一个男高音洛伦茨·霍赫斯特劳瑟给干掉了。
作家 亲爱的费戈德·何佛，你忘掉一件事，你是从霍克附近的恩内特威尔来的。
客人 别低估了这个地方。恩内特威尔对各种事情也是很活跃的，并且有一个很活跃的文化生活。
作家 我正是这个意思。现今凡有“活跃文化生活”的地方就是另一个世界，也就是说——要不然你会意识到你作这种调査是无聊的。（给自己又斟上一杯威士忌）你只是证明一些无须证明的事情。
客人 你的意思是……
作家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你认为是秘密的事情，人家早已知道了。

客人 （几乎歇斯底里地）这不可能，我彻底审査了所有重要的报纸，可没看到有一点暗示。
作家 现今你唯一能看到真实情况的地方就是黄色小报，费戈德·何佛。这种报纸里充满我的谋杀案件。你真的以为公众会喜欢我的著作，假如他们不知道我只是描述我自己所犯的罪行吗？
客人 可是，尊敬的大……
作家 考布斯。
客人 尊敬的考布斯先生……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你早就会被逮捕了！
作家 为什么？
客人 （绝望）因为你是杀人犯，当然！一个大量杀人的杀人犯！
作家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作家常常都是妖魔鬼怪，这是根据中产阶级的道德观！就瞧瞧歌德、巴尔扎克、波德莱尔①、魏伦②、兰波③、埃德加·阿伦·波巴。可是不管世界在起初感到我们是多么可怕，随着时光的流逝，结果总是越来越崇拜我们——正因为我们是妖魔鬼怪。我们在社会阶梯上步步髙升，最后作为最优秀的人物被人们所敬畏。社会不仅仅承认我们，还几乎专门对我们的私生活发生兴趣。就象给自己许愿的人——这种人假定能给自己许下各种各样的愿——我们变成为亿万人满足愿望的人物了。我们的艺术给了我们干坏事和冒险的自由行动权。你真的以为我就是为了《杀人犯和孩子》这本小说，假如不是自己就是杀人犯而能获得诺贝尔奖金吗？瞧这堆满一屋子的来信，它们来自上等社会的女人，中产阶级的妇女，来自女佣人——所有这些人都自愿奉献作为我下一次谋杀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