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子(15)

田字四方，横竖规矩。它在田里埋头苦干，它在枝头快乐清啼。它与它都在世间，但它们之间的生活有何干系？若是雀儿垂垂欲死，千方百计想要老牛学会绝唱，它可能学会？若是牛儿老迈难动，瞧着田间渐生杂草满心可惜，雀儿能否拉得动犁种得了田？
它的生活不是它的生活，它自然不会活成它的样子。
但你看那天边，那天边的那轮红色炽热，那是它们热爱的太阳，那是它们热爱的同一轮太阳。
若是太阳要碎了，它们会一起生活，一起用力生活吗？
少年眼睛亮起来，轻轻地笑起来。
男人问他，你想清楚了？
少年回答，我想明白了。
少年伸出手指，蘸着秋风，在夕阳和晚霞里写着字，写着他理解的意义。
那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那是沉重无比的两个字，那是所有生命不自主地争取、争斗的两个字。
那不是每个生命在终结时对自己的定义，却是每一个独立的人格生活的底线。
一如所有生命的太阳。
人们不为了太阳活着，但人们不会允许生命中的太阳被永夜夺走。
少年想，我找到了。
于是他写下他的生命的意义。

第十五步，写意无双！
激昂一步，骄傲一步。
如同巨幅山水画上留出最光丽一块，静候执笔者的点睛挥洒。而那画者不吝笔墨，不吝豪情，不吝这生命所有光华，用着最潦草的劲力，挥着最粗重的毫末，绘着最写意的一笔山河。
书塾里的学生要为这一笔喝彩，茶轩中的老客们要为这一笔喝彩，人来人往的千万过客要为这一笔喝彩，这天地山河，这日月光阴，都要为这一笔喝彩！
这一笔，若是落在山间，要让这青山起舞，要让这山松拔剑，要让这十万里不死块垒巍巍高歌，裂地自得！
这一笔，若是落在江中，要让这大江开声，要让这江月落笔，要让这三千年不坠沧浪泱泱壮怀，开天斩仙！
进步，再进步！
最后一步左脚落地，身为轴，转身落笔！
长衫人看着飞身而来的小叶子，终于收起散漫的目光，微蹙眉。
落刀！
小叶子怒吼一声，于眼眸间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双手拖动斜斜指向天空的刀刃，用尽双臂间每一份气力，斩落！
劈！
刀要劈他，雷更要劈他！
那蜿蜒不绝的天空红云，叫嚣着，不羁着，攒练出三千人间雷光，要劈向那神，要声声恳切，问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