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子(13)
鸿蒙初开,少年初问。山河美好,鸟语花香。那些是少年的眼睛和心脏,它们幻化成的美好和光景,是少年的珍贵记忆。这些美好的东西,这些清亮的记忆,在少年的眸子里,组成他的人格,成长为他的名姓。
那些零碎,是青城山上的松鼠,是老城街上的炸串,是西街东坊的铃铛声响,是长河日暮的鸿鹄麻雀。它们出现在少年的最初时光,它们保存在少年的此后余生,在他每一个决定和吟啸里,呼唤着他最初的心念,指引着他的每一步铿锵。
若是问那少年,你还记得你的旧年吗?他会清亮地笑着回答,小子年少,还没过过多少时光,如何谈得起旧年?曾经的日子不远,它们都在我的心口,不曾远离。
小叶子头顶的深红厚云似乎不忍遮蔽,不愿在这份清亮的意味上盖上其他颜色,红云间的些许光亮吱嘎作响,隐约间电蛇道道,而红云纷纷让道,这些雷光在小叶子正上方盘旋蓄势,不忍远离。
小叶子将朴刀摆正,双手平举,如书生作揖,工整方正。
再踏步。
第十四步,怅恨无双。
山风不答,石板不答。一声声的问语不得回答,山崖不理人间事,自在千年怅恨题。少年离开山野,来到人间,看过不平事,遇过不甘人。而人间问如何问得人间人?若是人们能说得清、理得顺,又何有如此许多怅恨难平?
少年轻拍腰间朴刀,听着轻响,看着眼里言外的几丈红尘,不得言语。有那拂尘老道,有那念经和尚,有那寻死短命,有那贪财奴才。那些赴死的总是好人,那些留下的总是难言。书里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那时过境迁,神仙下了凡世,他要人们都死,人们该不该死?
那少年阑干拍尽,眉宇间不得安宁。若是不曾走过,他不会热爱,若是不曾热爱,他不会疑惑。
有人在叩首,有人在求饶,有人惶惶不安直欲死去。杀死那些恐惧可以让他们活下去吗?斩尽这世间所有阴霾可以让人们都热爱彼此、自由坚韧地高歌不辍吗?
没有山崖回答,没有人们回答。但时间告诉少年,不能。
不甘心,怅恨无比。
小叶子再上前,平举的刀刃似乎耐不住愤懑。刀势起,斜斜指向头顶汇集的那些无数光亮,怅恨愤怒,不得开怀。而那些深云里的不甘意如同落榜书生听闻秦腔,好似得了同道中人,尽开声,尽作吼,泱泱不绝,高亢敞亮。
从刀尖到红云,斜刺着隐约出现一条空道,那些轰隆作响的雷光,只待那领声者一声令下,便要千军万马来到人间,开怀作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