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手绢(6)
先生拾起扇子,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方才没有过的表情。这种表情极其复杂,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的虔敬心情,与产生于这种心情的某种满足感相互交融,却又多少带着做作和夸张。
“我虽然没有孩子,但非常理解您的痛苦心情。”
先生像是看着一个晃眼的东西,脖子略微夸张地后仰,声音低沉,充满感情。
“谢谢。但是现在不论说什么,人不能死而复生……”
妇人略微低下脑袋,开朗明亮的脸上依然荡漾着晶莹的微笑。
两个小时以后,先生洗完澡,吃过晚饭和饭后的水果樱桃,又舒适地坐在廊檐的藤椅上。
夏季白天很长,黄昏也还是飘荡着淡淡的亮光,敞开着玻璃窗的宽大廊檐一直很难暗下来。先生在这黄昏的微弱光亮中,左腿叠放在右腿上,脑袋靠在藤椅上,一直呆呆地凝视着岐阜灯笼的红流苏。手里虽然还拿着那本斯特林堡的书,却好像一页也没看。这也难怪——因为先生满脑子还是西山笃子夫人那显示坚强意志的言行举止。
先生一边吃饭一边把这事的始末吿诉夫人,并且称赞说这是日本妇女的武士道精神。夫人热爱日本和日本人,听了这件事,自然不会不表示同情。先生发现夫人是自己的热心听众,感到心满意足。夫人、刚才那个妇人、还有岐阜灯笼——如今这三者以某种伦理的背景,浮现在先生的意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