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将军的四十四个秋天（下）(9)

“看看吧将军，这是你家乡发来的电报。”他说完，转身走向门外，让赫拉格单独待在办公室里。
赫拉格听从了维斯塔里奇的话，把桌边家乡发给自己的电报看一下，他时常会收到类似的东西，比如自己的童年伙伴发来的、比如自己父母邻居发来的、比如自己某个沾亲带故的亲戚发来的，都知晓自己成为国家英雄后想要攀上自己这个枝头，但赫拉格对此一律不作任何的回复，丢在一旁，这个也是一样，赫拉格看完之后丢在桌上起身，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银杏树树林，站了很久，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又遗忘了，只在回忆中留下某个有印象的片段，更像是很久之前做的梦，却记得一样。他感觉到室内有些窒息，想要出去走走，他披上自己胸前挂着勋章的大衣，离开指挥所，走到昨天晚上和卡希米尔发动奇袭的部队交战的地方，赫拉格看着士兵们清理着战壕里乌萨斯士兵的尸体，用担架抬出，他继续走着，就像多年之前和父亲走在田野间的埂上，看到乌萨斯士兵们清理卡希米尔那些战死士兵的尸体，像是屠夫屠宰死猪那样随意地将遗体双手拉住，拖动着丢进挖好的大坑里，那一具一具脸庞苍白的尸体挣着眼睛，看着经过注视他们的赫拉格，然后被淋上汽油，戴着口罩的士兵丢下一根火柴，他们挣着的眼睛和纹丝不动的嘴唇便升腾起火焰，在巨大的坑洞里燃烧。

“赫拉格.....”
“嗯？”他听到记忆中父亲的声音，那衰老而承重且带着嘶哑的低音，从那遥远的时光穿梭而来，再一次质问着赫拉格：“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此时的赫拉格无言以对，年轻时的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这一切推给国家和忠诚以及士兵的使命，而现在，他内心国家的分量和忠诚以及脆弱不堪，根本无法承受这重量，他现在也无法欺骗自己。他看着卡希米尔边境天空降下的白雪，才明白又一年过去了，他已经到了和生命告别的年纪，每一个人活着的人都逃不过这个阶段，赫拉格也一样，他能做的只是缄默不语，他静静的走在战场上，感受着天空降下的白与炮火轰炸大地留下的黑。
乌萨斯高层在电报命令中临时召回了赫拉格，原因是乌萨斯的征兵公告，国王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像往日的征兵公告那样慷慨激昂的演讲，于是赫拉格这个乌萨斯仅存的英雄，成了最适合的人选，即使赫拉格再三强调自己并不会演讲。
又一次回到阔别已久的首都，赫拉格并没有感慨万千或者感情流露，而是冷漠地看着这个城市，首都的冬天一直在下雪，他在飞艇上就看到了，乌萨斯的权贵和记者们早已等候多时，英雄回到首都，这可是头条的大新闻，且贵族们为了征兵也会利用这一次的报道，但赫拉格下了飞艇后，面对着围上来报道的记者们，只是抽出了军刀，无声升腾的杀气令记者们根本不敢靠近采访，他顺利地坐上了人群外黑色的轿车，离开了这个地方，在车上才收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