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I小短篇:1919年12月24日的故事(4)
将后辈靠在椅背上望向天花板。天花板的内部终于没有了夸张的雕刻,却有许多像是被人为破坏的痕迹。似乎原本的天花板的位置固定着什么一样。初来范特霍夫的外国人当然无从了解其中的缘由。
好像有人在说话。
薛爱文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直到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胳膊才意识到是在对着自己说。明明听说这里的人会把与陌生人随意的肢体接触当做冒犯的。
「喂,你是外国人吗。」
一瞬间感觉到坐在周围无所事事的候车者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战争年代「外国人」可能是属于可疑之人之列?总觉得就连在一旁巡逻的宪兵也看向了这边。
「我有身份证明。」薛爱文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身份证明已经皱缩到了一起。看起来比较寒酸,但还是拿了出来。
做出问话的人并不像是想要检查身份证明的样子。摆了摆手就重新看向了报纸。
薛爱文感到了疑惑,收起身份证明的同时也稍微观察了问话者。薛爱文是很难根据长相分清欧洲人各自来自什么国家,不过也总觉得他和在街道上多见的人不太一样。很难说出有什么差别,却又觉得也许问话人对于范特霍夫来说应该也属于外国人的范畴才对。是穿着打扮的原因吗;因为他的衣服也显得又脏又破所以会无意识地将他与「本地人」的概念区分开吗。明明一旁许多看起来更像是本地人的候车者们的穿着也没有多光鲜。毕竟是战争年代。
从侧面瞟到一眼他手中的报纸。头条新闻是「哈布斯堡家坚守23号半岛仍有可能」,所有市民都知道这不过是23号半岛接近失守时的修辞。哈布斯堡家和欧洲国际的战争还在持续,看不到头,但如果要薛爱文预测的话哈布斯堡家已经劣势尽显。
「你叫什么名字?」
快要忘记不久前的对话时,旁边的人又发来了问句。这里的人是习惯将完整的对话拆分成用数分钟时间分隔的小段落的吗。
「薛爱文。薛——爱——文」
薛爱文特地放慢了语调,可显然听者还是没能准确听清楚。
「夏…埃尔文?」
「是薛爱文。我是东方人。」
「施罗…?」
「是薛。姓氏是薛,名字是爱文。」
「真难念。那么,你要去哪?」
薛爱文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因此没有回答。
「你住在哪里?我是说晚上,有很多人就在这车站里过夜。」
这次绝对算得上冒犯吧。薛爱文想组织语言来回击,却意识到自己的当地语言还没有流利到这种程度,只好以万能的微笑表情应对。
「对面的两个人口音好奇怪。」似乎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候车大厅里人数众多,却少有互相搭话的。充斥在空间中的响声主要是蒸汽机运转的声音,以及行李箱被拖动时的声响,偶尔再加上一些人焦躁地拍动或踢着身边的设施的声音。混杂在其中的人声相对而言容易听到,也使得薛爱文即使对语言还不熟悉也能清晰辨认出旁人的议论声。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名看起来在各种意义上相当厚实的中年妇女正在教训她的女儿不要对其他人擅加议论。明明薛爱文是议论对象,那边的妇女却完全没有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