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埃里奇·赞之曲（The Music of Erich Zann）(6)

这些演奏的音乐会让“我”产生某种难以说清楚的恐惧感——这是在畏惧那些若隐若现的奇迹与那些徘徊不去的神秘。并非是那些声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它们本身并不恐怖；但音乐带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于地球上的任何东西，而且在那些音乐中穿插的间隔似乎在暗示含有交响曲的性质。“我”很难想象，这演奏的音乐仅靠一名演奏者完成。几个星期后，“我”觉得赞看起来更加可怜了，演奏变得愈发狂野，同时也变得越来越憔悴和鬼祟了。到了这个时候，不论什么时间，赞都不会再邀请“我”造访他的阁楼，甚至在楼梯间相遇时，他还会有意避开。
之后，某一晚“我”躲在门外偷听时，“我”听见赞发出的尖叫声突然高声大作；这种喧闹使“我”已经动摇自己的理智，那扇闩着的门后传来的一切，哀怨地证明了里面正在发生某些恐怖的事情——那是只有哑巴才能发出的、口齿不清的可怕叫喊；“我”再三敲打着大门，却没有任何回应。于是，“我”只得等在黑暗的走廊里，伴随着恐惧与寒冷颤抖着，直到“我”听到赞借着一张椅子的帮助无力地想从地板上爬起来。“我”想赞可能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于是“我”重新开始敲打大门，同时宽慰地大声喊出了“我”的名字。“我”听见赞跌跌撞撞地爬向窗户，关上百叶窗与窗框，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迟疑着打开了门，邀请“我”进来。这一次，赞看见“我”时所流露出的快乐与欣慰表现得颇为真实。

赞可怜地摇晃着，迫使“我”坐进椅子里，然后自己坐进了另一张椅子；赞的低音提琴和琴弓胡乱地扔在身边的地板上，他一动不动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古怪地点着头，露出一副既热情又受了惊吓般小心的矛盾神情。接着，过了一会儿赞似乎感觉安全了，于是绕过了椅子写了一张简短的纸条，并交给“我”。然后，赞又回到了桌子边，开始不停地飞快书写着一些东西。纸条上恳求“我”可怜他，同时也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待在房间里等待赞用德语写下完整的讲述，好说清楚那些一直困扰着他的所有奇迹与恐怖的事情。于是，“我”只好坐在那里等着，看着赞手里的铅笔飞快地书写着。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仍旧等待着答复，而赞仍旧在一张张纸上飞快地书写着，纸条堆积得越来越多。接着，“我”看见赞突然一颤，似乎受到了某种可怕的惊吓；然后赞动作明显地望向拉上帘子的窗户，似乎在发抖地聆听着什么。“我”隐约觉得能够听到某个声音，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声音，只不过是一种仿佛从遥远传来的细琐低音音符，可能在毗邻的哪座宅子里或者也可能住在高墙那边传来。不过，这对赞来说却似乎非常可怕。赞扔掉了铅笔，突然站了起来，抓住他的低音提琴，开始用最疯狂的乐曲撕裂夜晚的宁静。除了那些躲在门后偷听的日子，“我”从未亲眼看见赞用琴弓演奏出如此疯狂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