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荒原(6)
“一直是这样吗?”他问。
杨溪流点点头。
“有没有打开它的办法?”
“上厕所的时候会自动打开,另外,”杨溪流说,“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他打开过。”
“是有什么诀窍吗?”张有生问。
杨溪流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她本想说只要自己爱对方就可以,但她终究没有那么说,而是字斟句酌地应道:“也许交往的时间还不够长吧。”
这天晚上张有生挺着硬撅撅的下体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开始回忆关于杨溪流的时光,在内心中承认或许交往的时间确实还不够长,其间也没有令人激动到战栗的火花,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依然没有开朗一些,因为要制造火花对他来说是一件太难的事,制造火花塞他倒是擅长。杨溪流钻进他的怀里,轻声地说,对不起。她揉了揉张有生高耸的尖塔,问他需不需要自己用别的办法帮他解决。张有生摇摇头,说:“没关系的,我理解你。”令张有生感到彷徨无解的,远不是当下的尖塔问题。
母亲的怪病复发了。那是在婚礼前两天的一个早晨,张有生吃完早餐后,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只断了后腿的死青蛙,他于是走进母亲的房间,看到母亲刚刚止完血,正坐在椅子上往自己的左手掌包扎绷带。张有生不解。“我已经领了结婚证了。”他说。母亲叹了口气,说:“医生说还得养孙子才行。”张有生觉得这医生是个骗子,于是当天请了假又带母亲去了两家医院,一番检查后,统统给出了相同的结论,这让他深感现代医学的高深莫测。母亲告诉他,父亲死了,他是独子,张家不能绝后。张有生沉重地点点头。三天后,一江之隔的杨溪流家里,杨母正在打印一张特制的食谱,并贴在客厅粉白色的墙上。她向杨溪流承认了自己在婚礼上的错误:不该生孩子,而得是生儿子,光生女儿亲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她像当初逼女儿喝水一样,严格控制着女儿的饮食,同时还做了一份男方专用的食谱,要她带给张有生。
“按这个食谱来,y染色体会更活跃。”她陷入某类知识的着迷程度和她的丈夫几乎如出一辙。杨溪流看着她那暗沉松垮的脖颈微微抖动,皮肤像围巾一样拢着垂下来,由此意识到了母亲的老去。她也点了点头,一如三天前的张有生那样。
婚礼之后,张有生和杨溪流的身边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路上所遇之人,无一例外都带着孩子。交警背着婴儿指挥交通,商人们带着孩子走进夜总会,持刀的歹徒一边挟持着人质,一边叮嘱女儿在身后躲好,就连看电视新闻时,特朗普都推着婴儿车推开美国白宫的大门。孩子们面貌各异,五彩斑斓。有一回一位推销婴幼儿意外险的男人领着他那面色黢黑的儿子来到张有生和杨溪流共同居住的新家门前。那孩子眼神中饱含着痛苦,脸色虽然黑得发紫,却仍有一丝透明浮现其中。推销员说,自己就是个反面例子,当年孩子在火灾中丧身的时候,自己因为没有买保险而一无所得,只能独自承受这命运的不公。说着他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我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发生在别人身上,所以诚挚地建议您购买这份保险。”张有生再度看了看那个仍被灾难阴影笼罩着的男孩,无奈地说:“可是我们并没有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