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寒食(一) 月下梨花雨(2)

现在傍晚刚至，庙会的场子未热，只有零星的几家商铺在支铺子、哐啷啷拖椅子。街上行人大多捏着未干的黄色油伞行色匆匆。倒是有一人站在拱桥上不声不响地欣赏夕阳。这是个身着鹅白色直领复襦裙的小姑娘，约莫二十出头，唇红面白的，红若点绛，白比凝脂，正在那最可人的年纪。金黄色晕染了天边，也晕染着她略略失神的脸庞。她正定定地望着河水与天色相接的交界，好似期待着什么，又好似无所期待，只是要无意义地耗尽这片夕阳。
也不知这丫头站了多久，平静的画面里忽然有了动静。一叶扁舟从那夕阳与水光的交界处破开画面闯了进来，船上只有两人，扎着头巾的小书童撑着篙平稳地划入姑娘的眼帘，身后好似拖着麦芒色的余晖，与圈圈水波一起荡漾开去。一俊俏公子立在船头，一把玉竹骨的折扇被他捏在手中，不停磋磨，扇坠是一朵上品玉石雕制成的洁白梨花，在他摆弄下直打晃，晃出主人心头的略略紧张。这公子五官俊朗，眉眼如画，让人看了就会想到水墨画上陡峻的山、秀丽的水。他穿的青蓝色宽袖长衫颇为华丽，一身气质随挺拔的腰杆显露。他随小船划过来，美好得像是黄昏画卷里最出彩的那笔青墨。
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的到来。也确实如此。“探花郎回来了！张公子到了！”一声兴奋的尖叫从一个不太悦耳的破锣嗓里发出来。安静的小码头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瞬间炸来了一群姑娘。这些姑娘刚才还不知散落在哪些角落里，现在全挤在码头上，争先恐后地探头看向天边划来的那艘小船。她们等的是本地多年才出此一位的新科及第探花郎。这张姓公子至今迟迟没有说亲，这次回家看望母亲并携母北上任职，已经被不知多少的大小人家盯上了，他的回来大半月前就成为了街巷里弄姑娘们洗衣做饭时讨论的要事。

公子行舟迟迟，逐渐挨近了拱桥和拱桥后的码头。他显然忽略不了喧闹的码头，两撇剑眉无法抑制地皱了起来，微微耸动。他也看到了拱桥中间那双安静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看着他，眼底波澜轻起。这个等了许久的姑娘，同样欢喜于张公子的到来。只是姑娘还没看清张公子的面容，小舟很快就驶过桥洞，靠向了码头。
等姑娘反映过来，踮起脚绕着地上未干的水坑向码头跑去，船已靠岸，脂粉香味中爆发出欢呼。在姑娘们的簇拥下，公子同书童拨开人群快步向远处走去。这姑娘已寻不到位置，只能驻足远处，看着一抹俊俏的青蓝从她眼前迅速划过，入轿离开。
他没有偏头看她一眼。
姑娘摇摇头，像是要晃走心头的痴心妄想，又低头报以苦涩的一笑，自嘲地想到：我在奢求些什么呀！
姑娘也不知脑子里绕着什么浓得化不开的思绪，恍然间离开河边，走到了城墙根下。她看着迎着微风轻轻打卷的酒字幌子，发现这是常来的小酒馆，酒馆里老板娘酿的梅子酒最是清醇可口，入喉绵软，回甘悠长。她信步走入酒馆，要了壶梅子酒坐到馆外露天的台子上，看着天边将要消散干净的夕阳，大口地喝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