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罗斯】海的女儿(8)

我紧跟着他，我想跟上他。可是我发现我好像不知道如何使用这双仿佛不属于我的一部分的腿，不会像鱼尾那样摆动——我不会在海里畅游了。
于是我直直地掉下去，只能看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左右摇摆尾巴的小鱼。
也只能看着他向我游来，向我靠近——我看到的，他的星星，和他的眼睛。
我不记得是怎么被他带到岸上的，沙砾很软，断桥还在。他抱着我的手很紧，哪怕从海里出来也是滚烫——膝盖窝处传来的，和我后背传来的。
“你是傻了吗？”
传来的还有头顶的他的声音。我仰头看他，盯着他耳边的绒球，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已经湿了。
“……”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我。我愣了一下，立刻会意，撇撇嘴把手收回来，把视线转向别处。
“回答我。”
我假装听不懂。
“你干了什么。”
他的尾音没有上升。
“……你听不懂？”
终于，他在沉默了很久后——在盯了我很久后——他又开了口。
我听得懂，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会说，更不会说。
我窝在他的胸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他的温度——果然和他的眼睛一样，像太阳。他把我轻放在浅白的沙砾上，很轻很轻，很轻，很轻。

我看向他，他看着我。
“渣渣。”
“不！”我抗议。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他叹了口气，放慢语速，“告诉我。”
我看着他，就只是看着他。我站起身，开始尝试着适应这双从未有过的腿。
当然是摔倒。我知道他看着，所以我立刻爬起来，迈开，倾斜，再摔倒……
我回忆着他每次离开的样子，回忆着他走来的样子，我模仿着他的动作——他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在我又一次要倒下去的时候稳稳地扶住我。
我偏过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你……”他吐出一个字，然后就抿着嘴，盯着我。我看着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对着他露出和以前一样的笑。
我在尝试，他扶着我尝试——每次在我要跌倒的时候都会在身后稳稳地把我扶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着——
“真是个，渣渣……”
我撇撇嘴，听到近在咫尺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出，然后就低声地、认真地叫了我的名字。
我的语言，我的名字。
“你还能，回家吗……”
我看着他，听见了风，也听听清了他。他看着我，眼里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