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罗斯】海的女儿(7)

我听得懂，因为他说得很清晰。
我几乎要哭了，努力的吸吸鼻子，伸手把刚溢出来的眼泪擦干净——我怕它们会变成碍事的宝石。
“火，”我指着他身后嚣张的火苗，尽管那里离这里有点远，可光是不怕远的，“你，疼不疼？”
我努力回想着在巫师婆婆那儿学到的话。
“海螺，掉了，要找回来……我……”我觉得我好像想解释一下，可是根本不知道如何说起——我回家了，我去找了巫师婆婆，我是为了找药，变得和你一样，我想保护你……
我不想告诉他，因为我根本不知怎么表达。尽管理解了很久以前他那句话的意思，可是却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他似乎从我遇见他之前就一直不开心，哪怕过了好久好久，他还是会很不开心。
终于，我决定摇摇头，缓缓摆动着我的鱼尾：“嘉德罗斯——我，不走的！”
我笑着，伸出手，轻轻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这次是他太笨，是他该受惩罚了。
他的力气变小了，紧皱着的眉也慢慢展开，眼睛飘忽着落在印着火光的海面，最后定格在我浅色的瞳底。
“这可是你说的。”
我把海螺找回来了，看见他枕着双手躺在那块我经常趴着的礁石上面，黑色的小星星看着天上弯弯的月。

凉凉的海风轻轻拨动他额前的头发，吹动他耳边挂着的黑色绒球——他都放任不管——因为他已经睡着了，乖巧地闭着双眼。
奇怪地皱着眉。
我把海螺放到他耳边。还好，藏在里面的歌还在。我把巫师婆婆给的药喝掉了，头有点晕。
我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不敢触摸他的衣角。哪怕是睡着的他也很耀眼，浅浅的均匀的呼吸是温暖的弦。
我低低地跟着海螺，把我的声音和我的歌重合。
一个星期，是多久呢？
“醒了？”
第一次我一睁眼就看见了他。不想起身，因为头晕，所以我就直勾勾地看着他，哪怕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是怎么回事？”
他问道，不容回避。
“回答我。”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我听出来了他很生气很生气，尽管他努力地控制着他放在我腿上的手的力道——是的，我满是鳞片的鱼尾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双腿。也许是因为他也刚醒，也许是因为海风还带着冷意，也许是因为他的怒气，总之，他的声音很沙哑，像被扯破的沙砾。
我还是看着他。我能听懂他，可是我没法告诉他。他听不懂我的话。
他转过头去，把我扔在了这儿——至少他是一个人跳进海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