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罗斯】海的女儿(6)

我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觉得自己真的是好笨好笨。
天黑去，染上朦胧的云。
我还没有回家，浮在水面看远处的云。云里是亮的，和月亮不一样，尽管也高高地停在半空，可是月亮是挂在天上。
我看见他去了那个方向。像去了海底的月亮上。
所以我在这里等他，趴在礁石上，冷硬的触感让我无比想念他软软暖暖的手。
我把眼泪擦掉——可是在这之前就已经变成了水蓝色的宝石——我们族人都会这样，在月亮下掉的眼泪会变成宝石——所以我干脆不擦了，专心睡觉。
太阳出来，我在褪去潮汐的礁石上找到一个空空的海螺——是少见纯色。
我游进海里，把歌声藏在海螺里。
等他来的时候送给他。
他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我手里的海螺，盯着看了很久很久，嘴角上扬斜斜地翘着。
我已经游回水里，我要回家。
隔着波和粼，我听到他喊我的名字。
我要去找巫师婆婆，让我长出和他一样的双腿，让我褪去身上的鳞片，让我拥有听懂他的话的能力。
我记下了那次他的话，尽管我不懂，可是我记得。
我认识他好久了，也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没有再去海面，但我留下了海螺。

巫师婆婆说，她可以给我药。
巫师婆婆说，药效只有一个星期。
巫师婆婆说，我要保护好我自己。
我知道的，我必须保护好我自己——可是我也得好好保护他，因为我看到半空的他的去处在燃着火光，覆盖了海面的月亮。
他在断桥上，静静地，沉默着，盯着我。
他变了，金色的眼睛似乎泛着从未有过的橙，里面翻滚着的只有愤怒——哪怕在见到了从海面探出脑袋的我之后——他手里紧握着的武器却是在看到我之后被他收回去，化为星星点点的浪吟。
他收紧了拳，他离开断桥，他沿着松软的沙滩向我走来，浪花打湿了他的衣，海风在推他回去。
他前进，那只纯色的海螺被他握在手里，然后毫不留恋地被无情扔出去——他越来越近。
我生气了，想潜入海底找回，但是他已经靠近，手掌死死的扼住我的手腕，见我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更是加大力度直接握住我的肩头将我掰过去。
我瞪着他。纯色的海螺很少见，海螺里的歌声是我的。
他扔了。
“你还想去哪！？”
他力气大得几乎是想将我捏碎，可是他的语调却无比冷静，只是被加重了几分而已——我很好奇，他哪来那么多力气注入声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