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致敬向】逃离挪威森林(4)

“你还想听些更凄惨的吗？”我轻吼道。
石田用手猛地撑地想站起来。我往后闪着身子。他喉头抽动了一下，旋即又低下头去，把手插进沙子里。
“抱歉，说了难听的话了。别在意。一个人在外面走，已经快疯了。”海风吹过，他的乱发与胡子连在一起，失神的眼睛在发丝里轻轻抽动。
我看着石田。我的怒火抖动了两下，熄灭了。老实说，若不是他出言不敬的对象是我的妈妈，我倒挺能理解他的行为。这就像是脱离社会后的复健期，他在经历，我也在经历。
这样想来，我那特异功能般的直觉不过是一种共鸣罢了。
我想着他喉头抽动的那个瞬间，那里一定藏着一个故事。他对死亡并不陌生。我滥用着我的共鸣能力，使劲闭上眼，想着他为什么流浪。他不会想听什么更凄惨的，他已经痛的很深。

太阳终于被海水吞没，只在远方海面留下一片血迹。
* * *
我们换了话题，继续聊下去。我吃了他的面包和巧克力，听他讲起东京。令一个对东京充满期待的少年有些失望的是，石田没有说起那些高楼大厦，甚至是他的大学生活也没有提及。相反的，他似乎总是在讲走路的事。他对东京的街道十分熟悉，一条条大路，小路，坡道，电车车站，路边咖啡馆。但他讲的很乱，描绘的路线完全没有方位感，仿佛他只是不停地走下去，不顾方向地，为了走而走下去。
那些描述里缺了些什么。他行走于怎样的都市里？身边有没有人陪伴？在东京那冷峻的围墙里，我看到他的身影在艰难爬行，但除此以外什么都看不清。石田对他曾注视着的一切都缄口不谈。他的记忆或是被吞进了城市巨大的胃袋，或是被他精心地隐藏起来。我的思绪跟着他，从新宿一路走到兵库北。我如同行走于一盘意大利面条之中，不得不一边小心地避开他脑内都市里遍地皆是，深不见底的泥沼。显然，石田无力摆脱这些。于是他一路向西，逃出东京，逃亡到了日本海。